六年了,孟西平仍旧不敢面对喻沅的死亡,想到那一夜,他推门进正院,冷冰冰的喻沅躺在床上,胸前脸上都是血。
再然后的解释被北风吹进来,喻沅被孟西平的话砸的头晕目眩,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克制住自己喉间的痒意。
她感觉全身忽冷忽热,嘴唇被冻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喻沅心中麻木的想着,孟定安是二皇子,那孟西平一直暗中跟随的人,想来就是他了。
宁王夫妇虽貌合离,毕竟是孟西平生身父母,他关心也情有可原。
孟西平仍然在说话,张嘴便是一团冰凉的雾气:“我和裴三娘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关系,前世我没有让她迈入宁王府,今生更不可能。至于慧宜公主……”
他轻声承诺:“她身份不同,我还要花费些时日处理干净。但是我向你保证,若你不愿,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宁王府。”
喻沅一直坐在屋里,听到最后,她飞快地说:“我知道了,世子爷快回去吧。”
她命莹玉关了上窗,慢慢悠悠地笑了笑。
莹玉扒着门帘,往外面看了两次,心不定地在喻沅跟前走来走去,欲言又止。
喻沅躺在榻上看书,始终没有抬眼。
莹玉纠结片刻,小声说:“娘子,世子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外面寒霜凝结成冰,夜间温度骤降。
莹玉眼看着世子爷的披风尾都被一层白霜覆盖,他的眉毛上都结了冰,站在外面,都快于心不忍了。
喻沅脸上隐约的笑意消散:“他愿意站着,就让他等等着吧。”
她垂下眼帘,实际书中内容一个字都没进她脑子里面。
从前,孟西平总想瞒着她,是喻沅硬生生一点点剜出藏着的腐肉。好不容易等她气消了,两个人终于站在同一个方向。
喻沅暗中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把门口那两盏灯点着,你们都进来睡,让孟一暗中看着。”
她吹灭了烛火,又说:“再给他送一件披风去。”
喻沅安心睡了一觉,许是门外有人在等,一梦酣然,醒来时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外面天色漆黑,她只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她躺在床上,看外面的天色,翻了两次身,终究是穿了披风,小心绕过打盹的丫鬟,打开门。
外面早就落起了无声大雪,一尊雪人站在门外。
孟西平的肩头披风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他的眼睛漆黑,里面有雪夜的微光,立刻转到喻沅身上。
喻沅和他目光一碰,也看清了他的面容,唇色惨白。
喻沅无声地笑起来,向他走了过去,拉着他回到温暖的屋内。
莹玉靠在屏风上,早就醒了,惴惴不安看着十二娘和世子爷进来。
孟西平都快冻僵了,感觉喻沅握住他的地方像一把火烧起来,在身体各处腾起烈火。
她抱住孟西平,寻了个好下嘴的地方,狠狠咬在孟西平肩膀上,被他的身体冰的一激灵,她仍然执着地咬了下去,在他肩头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孟西平,我们两清了,你再有瞒着我的地方,下次我刺准的,就是你的心脏。”
喻沅手里握着最致命的凶|器,却始终没有对准孟西平。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她拿着最温柔的匕首,仍选择要做孟西平的宁王妃。
孟西平被北风与大雪吹得面色发白,浑身都快失去知觉了,只有眼睛里面蕴含着无穷的期待,就像榆树悄然发出一棵新芽,终于等到了喻沅的宽恕。
他快烧得糊涂了,抱住喻沅,双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妄景:“沅沅,我好想你。”
外头风雪越来越大,屋内只有喻沅和孟西平。
喻沅靠在他肩膀上,突然觉得有些困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温声说:“进来睡吧。”
再醒来时,孟西平发现喻沅紧紧抱着他的腰,他立刻屏住呼吸,生出一股今夕何夕的错觉。
他的外袍挂在架子上,腰间挂了个青陵的泥人偶,小书生望着桌上摆着的小女娘。泥人偶旁边,挂着的是鸳鸯荷花玉佩,玉佩上换了一个天青色的玉络子。
歪歪扭扭的,和他曾经失去的那个一模一样。
喻沅睡在他身边,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白净的睡颜安静,被他的动作惊醒,眉头束起。
孟西平拍了拍她的背,和喻沅一起沉入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再次醒来时, 房间里空空荡荡,静谧无声。
喻沅在屋内扫了一圈,低头看见手掌上蹭到的几缕干涸血痕, 确定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 漫天大雪和孟西平都不是一场梦。
桌上的泥人偶各自换了个方向,小书生和小舞女贴在一起,拇指大小的人偶脸上挂着笑意。
当初孟西平在青陵馆驿处理伤口,喻沅带着丫鬟们逛到集市, 又碰见了泥偶娘子。那泥偶娘子看到她们一行人过来, 从摆着的偶人堆前飞快拿下了什么, 正好被莹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