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莹玉昂首挺胸,抱着木盒子,宛如刚刚打了胜仗的女将军,见到孟西平,她收了面上喜色,落后几步。
孟西平就在外头不远处含着笑等喻沅,手里捻着一朵鲜艳欲滴的木芙蓉,显得格外闲散风流。
喻沅无心想别的,横眉竖眼:“我不是不让世子爷来吗?”
孟西平将手里那团粉色的花簪在喻沅鬓边,他眼睛自然地弯了弯:“本想来给你撑腰。”
结果发现并不需要他出场。
方才十二娘在里头舌战喻家人,有几分对上帝京贵女的样子,孟西平怕进去打断她发挥,留在堂外等她。
喻十二娘笑着说:“你看,就是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生她养她,拿她去博泼天富贵的喻家。
她要披上孟西平赐予的宁王府外皮,才能有恃无恐。
喻沅眼茫无焦点,似在看整座喻府,又似落在孟西平身上。
不管是喻府还是宁王府,她都曾经对这些地方抱有期待,一次次失望,前世今生交叠,如坠梦中。
孟西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惶恐,他想也不想地按住喻沅的肩膀:“十二娘。”
喻沅猛然惊醒,挥开他的手,贝齿咬了一下唇,收起不值当的惆怅,从梦中落到脚踏实地的人间。
她不要忍气吞声,步步退让,要击缶而歌,快意当前。
喻沅突然笑了笑,眼放松,就像已经将某些曾经期待过的东西彻底抛在身后。
孟西平仍在看着她,眼异,充满探究。
喻沅和他默默对视一眼,从厚厚一叠银票里抽出一张递给孟西平:“祖母和大伯母现在一定在心里咒骂我,不该给我送那么多礼物。”
孟西平自动握住,他刚才还以为喻沅要将银票还回去,结果她全数收下,喻家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应该急得吐血。
喻沅想了想:“你的功劳很大,再多给你几张。”
喻沅一脸痛心地给了孟西平十张银票。
孟西平尤其稀,嘴上说:“原来在十二娘眼里,我值一千两银子。”
他说着还是将银票收入袖中,堂堂宁王世子,被一千两银子就打发了。
喻沅如今已经很平和,温声细语同孟西平商量:“都给你,你能换个人当世子妃吗?”
孟西平抬眼看她,轻道一声:“十二娘方才说要牢牢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我替你记着。”
喻沅:……
原来他全听见了,男人没有钱实在,还是先拿银票吧。
喻沅迈步就走,头上那朵木芙蓉飘然落下,坠落在孟西平掌心,花瓣被喻沅身上的香气浸润透,他默默收了起来。
这回去的路却不是往喻沅院子去的。
孟西平跟着她走了一会,明白过来:“你要去找喻九娘?”
喻沅步子不停,直奔喻九娘住处:“我的好姐姐刚才不在堂中,只好我主动去找她叙叙旧。”
她同喻家旧事已平,和喻九娘却还有旧账要算。
喻九娘甚至将手伸到周妈妈和莹玉等人身上,喻沅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喻九娘院子里面的丫鬟被喻大夫人全数替换下去,她们都是今早才调过来的,根本不敢拦下喻沅和孟西平。
喻九娘站在水桶前面,止不住地想起大牢里在她身上跑过去,啮噬她皮肤的老鼠:“来人,给我换水!”
给喻九娘换水的丫鬟看到喻沅和孟西平,慌张行礼,不小心碰倒水桶,漫了一地水。
喻九娘疯狂挠着手臂,她一遍一遍洗着脸和手,手掌被水泡得发白肿胀,手臂上满是指甲划出来的红痕,她却毫无痛觉,仍不肯停。
被水桶翻倒的动静惊醒,喻九娘来不及向丫鬟发作,先眼恶毒,锁定了喻沅这个罪魁祸首:“喻沅,你还敢来见我!”
然而她看到了后面的孟西平,喻九娘顿时慌张起来,仓惶大喊:“来人呐来人呐,去找我娘,去找祖母来!”
喻沅笑眯眯地朝她走了两步,仔细打量喻九娘,惊讶地说:“听说九姐姐早上回来,我便想着来探望姐姐,看起来姐姐昨夜在江陵大牢里睡得不是很好。”
喻九娘发了疯,抓起手边烛台扔向喻沅:“我就应该溺死你,早该让你死!”
她胡乱丢着东西,被喻十二娘轻易一一避过。
眼看着离喻九娘越来越近,喻沅突然暴起踢向气喘吁吁的喻九娘。
喻九娘防备不及,被一脚踢倒在地。
不过瞬息之间,喻沅双手抓住喻九娘的头发与后脑壳,将她的脑袋狠狠按在水中,吐出一口寒气,将喻九娘浑身冻结:“九姐姐,我可是狠狠喝了一肚子池塘里的脏水,这水是你洗手用过的,便宜你了。”
喻九娘在桶里疯狂挣扎,双手胡乱抓着架子,试图起来,被喻沅踩住腿,制住全身,反复按下去。
喻九娘的呼救声掩藏在水的气泡中,喻沅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喻九娘突然失去抗衡的力气,不再挣扎,软趴趴倒在桶边,手指在木头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她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