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喻沅体内的力气急速流失,手指没力气握住,玉佩哐当一下掉到地上,上面的鸳鸯荷花四分五裂。
她顾不上了,喻沅躺在床上,气喘不过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四周的帐子铺天盖地缠过来,挤得她脑袋发晕。
喻沅叫莹玉掀开窗户:“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她好像听见,雪落下地上的声音了。
宁王府的管家收到莹玉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就出门找孟西平去了。但不巧,孟西平今天换了个地方喝茶,管家找过来花了些时间。
守在房间门口的也是孟西平的人,见到管家过来,有些意外。
管家也不和他细说,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里面坐着三个色各异的男子。
坐在主位的男人极有气势,右眉角有一个细小的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皱眉道:“有什么事?”
管家轻声喊他:“二爷。”
坐在二爷右侧的孟西平放下茶杯,看向他:“这是我府里的管家,怎么,府里出事了?”
管家:“王妃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这屋子里面的另一个人对孟西平说:“府里能有什么大事,女人家左不过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就该晾一晾。”
孟西平立刻起身,没理左边说话的人,对二爷说道:“喻沅不会轻易找我,她年后身体一直不好,我担心她,先回去看看。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孟西平就这么干脆走了,左边的男人很是不满:“他就这么走了,咱们事情还没商量完呢。”
二爷接着品茶,见怪不怪:“孟西平这个人,风尘表物,少年得志,比我其他几个兄弟强得多。就怕他真的无欲无求,有弱点才好拿捏。”
那人恍然:“您说的弱点是指宁王妃?”
“这几年你在边疆,孟西平成亲时你没回来,没见过他家里那位。自然不晓得他为了那位宁王妃都干了些什么出格的事。”二爷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当年陪孟西平干过的荒唐事。
“他这人好脾气,今天给你脸色看,是因为你对喻沅不尊重,以后可记得点。”
孟西平着急回府见喻沅,换了马赶回来。
黄昏时分,天边现出一点蛋黄似的薄霞,他早上出门时,外面屋顶、树丛里还有些薄雪,回来时雪已经全部消失,他撩开衣服,下马进院。
喻沅是最喜欢雪的,第一年进京,孟西平带着她去城外山上打雪仗,玩到天黑,她还不尽兴,缠着他要住在山上。
这些事在孟西平心里一闪而过,他想着,等喻沅病好了,就带她去山上住两天,散散心。
他从外面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直奔正院。
走到门口,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喻沅从相国寺回来,便有些不太愿意见他,不知道她这次主动要求见面,要和他说些什么。
院子里面寂然无声,孟西平没见到伺候的人,正好着,猝不及防先闻到浓重的药味,脚步就缓了一步。
莹玉从屋子里面出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那从小跟着喻沅长大的小侍女,直眉楞眼地拦住孟西平,半晌后,将东西捧到他眼前。
伴随喻沅长大的玉佩鸳鸯荷花,碎成好几瓣,上面染了一点红。
孟西平眼缩成一点,盯着碎片上面的红,想拿又不敢拿。
片刻后,他似乎是接受了结果,紧紧握住玉佩碎片,低下头,面容藏在门口巨大的阴影里面:“喻沅给我留了些什么?”
莹玉冷漠地说:“没有了,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主子原本给您留了一封信,但是中午见过慧宜公主后,她后悔了,亲眼盯着我,将信烧得一干二净。”
喻沅走前,强撑着身体,把她自己的东西都分了个干净,然后将正院里的所有人都打发到别处去了,
孟西平眼眸沉沉,就此黯淡下去,片刻后,他松开手,白玉似的手掌被碎玉划破,滴下来的鲜血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他腰间挂着枚鸳鸯荷花青玉佩,和喻沅完好的那枚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这成对的玉佩形单影只。
莹玉狠心把东西丢给孟西平后,就离开了正院,不知去往何处。
孟西平在正院门口站了一会,等到外面的天完全黑了。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像一尊噬人的巨兽,肚中停着一尊冷冰冰的尸体。他终于动了,默默走进喻沅的屋子,去见喻沅最后一面。
片刻后,屋子里面传来男人的痛哭声,像失去了同伴的兽。
二月二,宁王妃喻沅殁,年二十三。
宁王妃侍女莹玉殉主。
第3章
暑气散尽,由夏转秋。沿江而生的江陵府被一片秋天的雾气所笼罩。
江陵府因水而生,因水而盛,被数条江河支流穿过,划分为若干星罗棋布的区域,江陵府所辖地界内有桥梁数百座,大小湖泊过千个,雾气飘摇,整座州府宛如水上仙境。
女娘们划着船,清凌凌的声音划破江上河边的水雾,沿河叫卖刚刚挖上来的鲜藕。
卖藕的船从下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