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一切其实都会慢慢习惯。」沉齐光嘴里呢喃着,眼光似乎看向了很远的远方,周函也不敢开口,只是透着薄薄的烟雾,看着沉齐光的侧顏,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手里在出汗,终于接近沉齐光世界的兴奋湮灭了他本能的害怕。
「一到一百你随便选一个数字吧。」
「六十五。」周函下意识的讲出来,却又因为会不会太露骨而焦躁着。
六月五号是沉齐光的生日。
「......好选择。」沉齐光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周函的心思,只是对着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
随后上桌的是一个小玻璃杯,乍看之下是透明的液体,但却又透出一点青色,最上头有用一片柠檬作为点缀,与其说是一杯饮料,里面缓缓上升的精緻小泡,更像是一杯艺术品,周函本能的不敢用手去拿,怯生生的看着沉齐光。
沉齐光头抬了下,姿态从容,「喝喝看。」
他就像是人心里的恶魔一样,只要他说什么,对方就会毫无怀疑的照做。
才刚入口,周函几乎就要吐出口,但他终究是红着一双眼,任凭那股热辣烧灼他的食道,像是有一团火,恶劣的想要烧去所有,周函低着头深呼吸几口气,他想要像沉齐光那样优雅自适,但终究只有学到半套,太稚嫩的食道并不适合若无其事。
「不愧是周函,我第一次喝的时候,还忍不住吐了。」沉齐光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周函这才又抬头,接过沉齐光递给他的开水。
「齐光,你怎么会来这里?」周函不是傻子,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喝下的是什么。
「这里不是我发现的,是别人带我来的。」沉齐光幽幽的笑着,像是在享受自己私人的笑话。
他们俩的座位正对着一台巨大的萤幕,里头正播放着最日常的新闻,但可能是酒精太过灼热、烟雾太浓烈、心跳太过急促,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平常的模样,周函仍然不懂沉齐光为什么选在今天带他来这里,但他却也不敢问。
「是你爸吗?」周函想到刚刚陌生人提到的名字。
「不是,是扬玉。」沉齐光低低的笑着,喝掉他自己手上的那杯饮料,面色丝毫没有改变。
周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甚至从上一次到现在,他已经不敢提起这个名字好一阵子了,突然出现的名字,令他猝不及防,他瞬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不会惹怒到沉齐光。
「周函,以后叫徐小楠不要再传讯息给我了,通知声响的很恼人,每个讯息又长又乱,也不知道重点是什么,如果她有事情,就叫她找你。」沉齐光厌烦的看向又亮起来的手机萤幕,他把手机随性的扔给周函。
「抱歉,早知道当初会这样,或许就不该找她。」周函看着几乎疯狂的讯息内容,他叹口气。
「这不是你的错,是她的问题,人不可能什么都要,她太贪了。」沉齐光冷漠的看着闪烁的手机萤幕,随后笑了下,「扬玉也差不多快要回来了,我反而很期待等扬玉回来,看到现在的状况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沉齐光想到那个无论何时都摆着高傲姿态的少年,或许他一直在等着他回来,重啟他凝滞的人生,儘管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沉齐光举杯,一口喝乾了玻璃杯里的液体,他想到那天,扬玉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着他把喝入口的全部都吐了出来,狼狈不堪,明明是同样的岁数,他好像却连扬玉一半的灵魂高度都不到。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厌恶着他。
沉齐光的目光无的看着跳动着的电视萤幕,而周函正用自己的手机传讯息安抚已经被沉齐光封锁的徐小楠,徐小楠比想像中难缠,哭天抢地的就是说要见沉齐光一面,周函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这女的难缠起来就是隻蛇,噁心又缠人,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沉齐光的反应,更遑论电视上的资讯。
匡啷。
那是精緻的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周函抬起头。
只看到沉齐光失一般的表情,眼空洞,但瞳孔却在剧烈的颤抖,不过几分鐘的时间,他似乎像是整个人乾涸了一般,沉齐光站起来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周函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恶狠狠的推开,那力道之大,几乎让周函跌了下去。
「怎么了!你怎么了!」周函紧张的叫着,却不敢太过大声惊动到其他人。
沉齐光一个字都没应,拿起周函前面的那个玻璃杯,手高举过头,用力的往地上就是一砸。
他几乎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有很多人衝上来抓住他,但他却觉得安静的可怕。
为什么什么都听不见,就像一场梦。
只剩电视新闻事不关己的继续播报着。
「紧急插播:目前插播本单位接收到的消息,稍早自德国慕尼黑起飞的民航客机,在飞往香港途中因不明原因坠毁,伤亡目前尚待釐清中,目前已知在飞机有亚洲人,身份不明,我们将会持续追踪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