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躲在漆黑温暖的被子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才终于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涌,决堤的情绪瞬间倾泻出来,她握着手上的玉镯,沁凉的触感让她艰难的喘息起来。
“裴桓、裴桓——”
她咬着牙呜咽了两声,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捅进一把刀子,狠狠的翻搅着。
凭什么,为什么她就得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被推上绝望的悬崖,就只是因为她是出身微贱吗?
明明只要在等几个月,宁氏就要回来了,就会有媒人来下定,她就要和裴桓长长久久在一起。
她曾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出嫁。
那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春天,阳光明艳,风也柔和。
裴桓会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等在门边,她被大哥哥背在背上,轻轻捏着自己的红盖头,周围有人群喜气的喧闹,一切都那样寻常却美好。
他们是同窗,是朋友,也会是恩爱的夫妻,像书中写的那样,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而如今一切宛如梦幻泡影般破碎,留下一地狼藉。
第二天一早,小招端着水盆进屋的时候就见白歌正坐在桌前。
她散着黑发,眼睛有些肿,唇色淡淡的。
仅仅一夜之间,她仿佛长大了许多,眉眼间带着淡淡疲惫,少了些灵动的稚气,就连颊边些许显得稚嫩的圆润似乎都消减下去,露出更精致的下颌轮廓,却于她的美貌丝毫无损,反倒像是更多了些女性的柔弱风韵。
小招轻手轻脚的把水盆放到盆架上:“姑娘起的这么早。”
“嗯。”白歌淡淡的应了一声,她面前放着一个信封,“一会儿你去门房托个人将这封信带给裴桓。”
小招接过信封的手抖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又听白歌问道:“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小招拿出钱袋数了数:“不算那日大姑娘给的,也就不到三十两。”
“拿二十两送去给红杏,她娘病了,弟弟又要议亲事,母亲现在又不在,怕是困难了,顺便告诉她不用想着回谢府了,照顾好她娘和自己就行。”
小招捏着钱袋的手紧了紧,半天才应了下来。
小招出去后不久,便有大房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薛氏叫她过去一趟。
白歌攥了攥衣角,才从唇边扯出一个笑:“好。”
到了大房正院儿,薛氏已经坐在那等着她了。
见她进来,薛氏在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上打量了两眼,不冷不热的道:“坐吧。”
丫鬟搬了个绣墩过来给她坐,等白歌坐下薛氏才开口:“马车已经备好了,等会儿你收拾一下就回谢府吧,隔得时间久了你大姐姐该着急了。”
白歌抬头盯着薛氏的脸,如果这个针对自己的局是戚国公所设,那么她的这位大伯母应该也是清楚的,这般作态,是演给她看么?
薛氏见她一双还带着点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的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白歌抿了抿干燥的唇,问:“大姐姐还不知道吗?”
薛氏皱眉:“自然是想要瞒着她的,她身体向来不好,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伤心伤,可又哪里能瞒得住。”
“还有对那谢尘,你莫要生出什么歪心思来,我是决不会让白玉因姐妹共侍一夫被人嘲笑的,便是他想要你做妾,我们戚家也决不会同意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我们也是没法子,白玉是个傲气的,不愿给谢尘纳妾,又多年无子,我们才出此下策,你放心,只要你能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除了戚家和谢家的人,没人会知道,我和你大伯父到时候再帮你寻一门好亲事,照样能风风光光的当新娘子。”
白歌色默然,心中却生出寒意,薛氏这先是警告威胁,又是温言哄骗,可以说是将人的心思拿捏的明明白白。
午时未至,回谢府的马车已经备好等在国公府门口,丫鬟也已经来催过了一次。
“姑娘,我没见到红杏姐姐,她弟弟说她出去给他娘买药了,我就把银子留给她弟弟了。”小招回来见了白歌便道。
“嗯,钱送到就好,我们日子过的难,没必要再搭上一个。”
白歌淡淡的说着,看向小招:“小招,我要回谢府了。”
小招愣了一下,茫然又焦急的问:“啊?姑娘,这,这出了这样的事咱们怎么还能回去啊?”
白歌看着小丫鬟比自己还要稚嫩许多的脸,扯了扯嘴角:“我要回谢府,替戚白玉给谢尘生一个孩子。”
“什么?”小招听着自家姑娘平静的声音,好半天才理解这短短一句话其中的含义。
“可、可是——”小招结巴着,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的脸通红。
白歌摸了摸小丫鬟的双丫髻,轻声道:“我以后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也不想拖着你跟我一起受苦,不若你就留在国公府,等母亲回来了你就去她身边伺候,母亲待下人都很好,不用害怕。”
小招愣住,随后猛摇着头,跪在白歌身前抱住她的腿:“不要,姑娘,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我不怕受苦,哪怕你去出家去做姑子,我也陪着你出家,你别赶我走。”
白歌拉了她两把,见拉不起来,无奈道:“你还小,何必跟我一起往火坑里跳。”
她是真的没办法,对方捏着姨娘的性命在那里,她不得不这么做,却也不想让身边人也跟着痛苦。
小招摇着头,眼泪也跟着下来,执拗道:“我从十岁就跟着姑娘了,就算是火坑我也得陪着你,姑娘这么苦,身边怎么能再没人照顾。”
她这话说得叫人鼻酸,白歌心里又软又疼侧过头,道:“行了,那就陪着,你快起来吧,该走了。”
“嗯嗯。”小招抹了两把眼泪,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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