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戚姑娘。”
白歌仔细一瞧,是老太君出殡那日在戚国公府见过的,谢尘身边的近随。
她连忙还了一礼:“这位郎君客气了。”
李斌笑着道:“姑娘不必多礼,在下李滨,是三爷的近随,姑娘可是有事找三爷,在下可代为通传。”
白歌想了想,抬起手中的食盒,客气道:“夫人炖了些补汤,让我帮忙给三爷送过来,烦请您帮忙通传一声。”
她这么说,一方面有些懒得与李滨解释请柬的事,另一方面也有意想帮戚白玉缓和夫妻关系。
在谢府这些天,她也瞧出来戚白玉与谢尘关系算不上亲近。
想来大姐姐对自己算是不错,但凡是能做的,总是可以尽一份力。
李滨通传后,便请白歌随他进去。
她跟在李滨身后,踏进了莫忘斋,很快便闻到一丝清淡香气。
她细细一打量,却并未发现熏香炉。
与戚白玉所居的玉檀院中那种处处彰显富贵,用了各种名贵木料和珍贵摆件营造出来的华丽风格不同,这莫妄斋却显得极为清雅朴素。
就连家具,也大都以比较常见的松木打造,可能正因此才会有这种淡而不散的香气萦绕。
仲春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丈许宽的松木书桌上。
男人端坐在书桌前,凝执笔书写。
他今日着一身银灰色直綴,发髻上束了枚青玉簪,显得肤色格外白,眉眼浓黑幽邃,给人感觉越发疏离淡漠。
许是听见了动静,他并未抬头,只淡淡道:“坐吧。”
李滨引她到椅子上坐下,便出去了,随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白歌坐在椅子上,有些别扭的挪了挪身子,捏着食盒手柄的手心沁了点汗出来,有些莫名的紧张。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当今朝廷中最炙手可热的重臣,手中掌握着不知多少人的命运前途,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压迫感不知不觉就会让人紧张起来。
她轻轻将食盒放下,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等了一会儿,见谢尘依旧专注的在忙碌,她便稍微大着胆子打量起周围。
她所坐的位置应该是谢尘平时会客的地方,此时身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棋盘。
棋盘是乌木所制,用的棋子与之前戚白玉送她的那副品相相差不大,甚至更胜一筹。
此时,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白棋子已占据大半位置,想成角逐之势,只是其中白子一方已露败象。
显然,这是一盘残局。
白歌看了一会儿,兴致渐起,她许久未与人对弈,不由在脑中模拟起白子接下来的走势,怎么样能够反转战局。
谢尘将要呈递内阁的关于江西雪灾中赈灾官员处理意见写完,便搁了笔,趁着奏折晾干的功夫抬头打量白歌。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衫裙,这颜色旁人穿着俗气,在她身上却格外合适。
鲜嫩的如同这春日里刚发芽的柳叶,纤细稚嫩。
微微低下头去时,露出来的颈项白皙修长,好似折颈以待的白鹤,柔弱美丽。
落在谢尘眼中,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日夜里。
昏暗氤氲中,那一缕青丝缠绕在雪白颈项上时的无边艳色。
白歌此时正盯着棋盘看,一动不动的样子显得极为专注,显然没意识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谢尘缓步走到她身边,忽开口道:“这局棋如何?”
白歌正专心想着棋局,听到这话随口便答。
“这执黑子的一方狡猾奸诈,执白子的是个老实人,棋路严谨但求不出大错,却不愿冒险出击,但越是这样越容易被黑棋做局,最后一步步步入圈套,被请君入瓮,再难翻身。”
谢尘浓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心中清楚戚白玉那日所说白歌喜好下棋,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原以为戚白玉口中的善棋艺,不过是为了投自己所好,临时学了些,或者只是粗通罢了。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着实不一般,单是这份观棋的眼光,谢尘便相信她果然是此道中人。
下棋,又被称为手谈。
便是因为两个人在下棋对弈时,虽不发一言,但通过落子节奏的变化、布局,都可反映出下棋人的心智性情,就如同两个人在用棋子对话一般,是以才别称手谈。
眼下这局残棋,正是上午时,他与知交好友,大理寺少卿袁缜所下。
袁缜其人也确实是个严谨慎行的性子,做事从来谨慎小心。
他与谢尘是同年同科,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官至四品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合了他这性子,审案断案从不意气用事,轻下结论。
性情如此谨慎,棋路自是不必多说,谢尘与他下棋从认识就没输过。
只是能做到观他棋路便将此人性情一语道破,可谓是眼光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