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墨诧异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猜的。”
“想不起来就算了,别给自己压力。”陆青墨说,“应该也没有太多快乐的回忆。”
陆赫扬喝了口柠檬水,笑了一下:“你以前可能比我更不快乐,你愿意忘掉吗?”
陆青墨没有说话,最苦的和最好的,在很多时候是同时存在、同时遇到的,如果一并忘记了,实在不公平,很可惜。
她离开前用各种方法为韩检留下了几百万的资金与两套房产,可是韩检分文未动,三年后得知她的消息,韩检干脆地放弃职称晋升的机会,抛掉一切,来和她过隐姓埋名的生活。
要是那个时候她像陆赫扬一样失去所有记忆,也许就不会有今天。
“还记得你高三出国之前对我说的话吗。”陆青墨将收下来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说,‘姐姐,希望你自由’。我当时不懂,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会那么说。”
“直到有天我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突然发现那张脸很可怕,像死人,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说。”陆青墨望着远处的海面,“七年前你被绑架,不肯向他求救,那时候我觉得你疯了,后来才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你不是在跟他较劲,你只是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应该是值得的,对吗。”
陆赫扬却回答:“不一定。”
意料外的三个字,陆青墨有些疑惑,还想问什么,林隅眠抱着塔塔过来了。
“让舅舅抱一下。”他把塔塔递给陆赫扬。
因为舅舅过于高大,塔塔在他怀里像个小玩具,陆赫扬一手掌就可以完全托住。塔塔扒拉着陆赫扬的衬衫,张开嘴巴,露出一口还没有长齐的小小乳牙,咿呀了几句后,对陆赫扬喊了声‘爸爸’。
“爸爸。”塔塔含糊地拉长声音,“爸——爸——”
“是舅舅。”陆青墨纠正她,“叫舅舅。”
塔塔很执着:“爸爸——”
真正的爸爸刚收拾好桌子出来,韩检拿起陆青墨刚收下来的那叠衣服,笑着说:“如果早上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妈妈,就一天都只会叫妈妈,今天正好是我抱她起床的,所以就只叫爸爸了。”
陆赫扬低头看着塔塔,朝她伸出另一只手,塔塔马上抓住陆赫扬的大拇指与小拇指,将他的手掌盖在自己脸上,又拿开,睁大眼睛‘哇呜’了一声。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中午,陆赫扬与林隅眠告别陆青墨一家,踏上回程。之后两人在机场分别,林隅眠飞国外,陆赫扬回首都。
“我知道,你要见蒋文,是想问他以前的事,这些年你都在战场上,趁这次回首都,去找想知道的答案吧。”林隅眠说,“你出事之后我想过很多次,想到我总让你自己处理、做决定,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如果那个时候多关心你一点,多问一问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会。”陆赫扬微微笑着,“但可能不会比现在的结果好。”
算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只有陆赫扬受了伤、失了忆,其余人都解脱,都自由,都毫发无损,是陆赫扬计划范围内一本万利的买卖。
“还是觉得后悔。”林隅眠叹了口气,“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那下个项目可以去投资时光机,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林隅眠就笑起来:“真幼稚啊上校。”
落地首都是凌晨,陆赫扬提前跟宋宇柯交代了不用派人来接。机场大厅外空旷安静,陆赫扬走到路边,对站在一辆吉普车前等候着的lph笑了一笑:“文叔。”
“上校。”没有热情的寒暄,但也不存在任何生分,蒋文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吧。”
“回来有住的地方吗?”
蒋文开动车子:“有,电大那边。”
“去我家喝一杯吧。”陆赫扬调出导航,“我们一起喝过酒吗?”
“没有。”
“那看来我以前是个好学生。”
蒋文笑了下:“可能吧。”
这个家陆赫扬只在刚回首都的时候来过一次,林隅眠很早前为他买的,临江大平层,大得有些冷清。
陆赫扬从酒柜里取了两支酒,到沙发旁,打开其中一瓶,倒了一部分在醒酒器里。蒋文站在落地窗前,不远处江景璀璨,热闹的不夜城。
暖气很快起效果,陆赫扬脱掉外套,将酒倒入酒杯。蒋文转身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两人一言未发,先碰了杯,喝到见底。
没有对话地喝了五杯,蒋文开口:“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想知道。”
“从进军校开始,碰到的都是新的人,考虑的都是新的事,训练、考试、战争、指挥,好像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影响。”陆赫扬开了另一支酒,“这次回来,遇到了一些人,想回忆时却总大脑空白的感觉不太好。”
蒋文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什么人,是指许则吗。”
陆赫扬抬起眼,随后喝了口酒。
“他好像对我有愧疚。”陆赫扬放下酒杯,“绑架的事爸爸给我复盘过,看起来只是政治斗争,但我想,爸爸知道的可能也不一定是完全的真相。”
“愧疚,你说许则?”蒋文给陆赫扬添了半杯酒,“他当然会愧疚,被绑架的事你提前有过预料和计划,但在他看来,你是在去找他的路上发生意外的,他一定很愧疚。”
是没有任何人提起过的情节,陆赫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是吗。”
“是。”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蒋文拿出手机,解锁,放到陆赫扬面前。屏幕里是文件界面,从上至下排着四条录音,蒋文点开第一条。
“生日快乐。”
第二条:“生日快乐。”
第三条:“生日快乐。”
第四条:“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