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池嘉寒打了语音过来。
“我听说陆上校有去过你们科里两三次。”池嘉寒说,“就这么两三次,你们俩不会已经搞上了吧?”
池医生用词比较激进,但许则对此没有反应,因为不存在这种事。他只是问:“为什么会猜到我要请谁吃饭?”
“废话,你这种人,除了陆赫扬还有谁能让你专门为一顿饭做个表格出来啊。”
“好的。”许则得到答案,兀自在电话这边点点头。
“好什么好,他有想起来你一点吗?”
“没有。”
“那是谁提出要吃饭的,总不可能是你吧?”
许则沉默,池嘉寒便继续问:“陆赫扬提的?他为什么要你请他吃饭啊,是开玩笑吗,还是在勾引你啊?”
“……”许则认为第二个猜想实在是非常荒谬,他语气认真,“别这样说。”
“许则,我觉得你早就被陆赫扬看出来了,你根本不会演戏,你在他面前也藏不住什么。”池嘉寒叹气,“说实话,你觉得高中的时候,陆赫扬喜欢你吗?”
手机在掌心里滑了一下,掉在枕头上,许则慢慢重新拿起来,然后回答:“我不知道。”
“就算喜欢,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已经不记得了。”池嘉寒忽然有点严肃,“他现在可能对你好、感兴趣,可你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真的好受吗。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也只是知道而已,不可能再有经历那些事情时的心情和感受了。”
“换句话说,以前的陆赫扬就是回不来了,不是说现在的他不好,但你应该是最能体会到区别的那个人。我一直觉得丑话要先说,所以跟你讲这些,你自己趁早好好考虑清楚。”
许则静默半晌,回答:“好,我知道的。”
“……算了。”池嘉寒低声说,“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心里其实都清楚。”
池嘉寒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许则这么笨这么固执的人,像机器,被输入一道等待陆赫扬的指令,然后就可以一句话都不说,沉默地等很多年,等不到也没关系。就是这样。
其实用‘等’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毕竟许则没有怀揣过任何期望,也没有非要得出一个结果。池嘉寒想,怎么会有人不抱任何目的、想法、愿望地去喜欢另一个人呢。
“不要担心我,没关系的。”许则对他说。
许则想得一点都不多,他不需要陆赫扬知道过去的事,不需要他恢复记忆——完全没有幻想过这些。仅仅是陆赫扬要他请一顿饭,许则就请,然后把每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
这大概已经是许则能给出的最努力的安慰了,池嘉寒被气笑:“是哦,断头饭以前就吃习惯了,不差这一次是吧。”
这个比喻缺德而形象,许则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说:“你回家了吗,早点休息。”
“没呢,还在院里的停车场,准备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知道了。”挂断电话前,池嘉寒说,“第三家,味道还不错,稍微有点贵,不过反正是请陆赫扬吃饭,你也不在乎价格。”
“好的,谢谢。”
通话结束后,许则在表格中的第三家餐厅上画了一个圈圈。
“陆上校。”
办公室门被推开,苏利安站起身,对lph打招呼。
“好久不见,苏医生。”陆赫扬走进来,隔着办公桌与苏利安握了一下手。
“您一切都还好吗?”
陆赫扬在椅子上坐下:“是的,还好。”
苏利安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上校,她从陆赫扬进行飞行实战任务开始就是他的心理顾问,准确地来讲,她是那一届联盟空军航空大学里很多飞行员的心理顾问,而陆赫扬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位——他在进入军校前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双方的初次见面,那年陆赫扬大二,在一次空战过后,他主动找到苏利安进行心理疏导。
“你看到了什么?”苏利安问。
“看到同班两年多的同学。”陆赫扬微皱着眉,“他驾驶的战斗机在离我五十米远的位置被击中,然后坠毁。”
是典型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最容易出现在刚接触战争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的患者身上,陆赫扬的反应已经算最轻微的一类。
那场心理咨询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因为陆赫扬中途接到任务消息,立即起身去往机场。
再次见面,是在区域战事结束后,十五架战斗机降落在军事机场,身穿作战服的陆赫扬带着同窗好友的骨灰,在政府官员与军队的注视中踏回故国的土地。
后来陆赫扬再也没有提起过战场上的事,而是向苏利安讲述了一个做过很多次的梦。
不停歇的手机铃,模糊的屏幕,一个永远无法接起的电话。
“可能是你失去记忆前经历的画面,或是某部分记忆另一种形式的影射,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梦。”苏利安这样告诉他。
“也许吧。”陆赫扬说。
他看起来应该是早就设想过这些可能,并没有寄希望于从心理医生口中得到其他答案。
这次苏利安来到首都,主要的行程是在军医大授课与出席讲座,今天上午正好有空,所以来了空军基地。
“上次电话里您说可能要找到答案了,我很好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好。”陆赫扬十指交叉搭在腿上,“只是有种感觉,可能遇到了关键的人。”
“会是梦里那个给您打电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