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摆摆手:“小时候你气了他多少回,数都数不过来,他每次跟我吐槽的时候,也恨得牙痒痒。一回头,不就又带着你去买棒棒糖了吗?放心吧,全世界最不会跟你计较的人,就是你哥。”
薛梨用力地点头,眼睛有些酸。
薛梨打车到了米林机场,没有直达到夏城的飞机,她先买了一张去成都天府机场的机票,在机场酒店住了一晚,次日清晨七点的飞机,十点便落机了夏城机场。
她刚从机场出来,坐上出租车,便接到了薛衍的电话。
电话那端,兄长的嗓音还算平静——
“没有被人贩子卖掉?”
“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
“你强子哥已经被我吊起来拷打了一整夜。”
薛梨闷声说:“是我逼强子哥的,你别欺负人啊。”
“见到陈西泽了?”
“没,路上,马上快到了。”薛梨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别跟妈说我回来了,我这几天陪陪陈西泽。”
“你陪他?你要怎么陪他。臭丫头,你可别同情心泛滥了,不管他出了任何事,是男人就该受着,跟你没关系。”
“哎呀,你想什么啊,我就陪陪他,他一个人照顾陈叔叔肯定忙不过来…”
出租车停在了巷子口,薛梨匆忙道,“挂了挂了。”
她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还提着从林芝机场买回来的一些特产天麻松茸类的特产,大包小包的,想着叫陈西泽给陈叔叔炖鸡汤补补身体。
然而,当她来到了陈西泽的家门口,却发现家里…是满院的狼藉。
墙上被人用红色喷漆写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大字,诸如“禽兽”“下地狱”之类的话,触目惊心。
字迹有很多,杂乱无章,明显不是一个人。
薛梨的心狠狠地沉了沉,踮脚往院内探看,见院子门没有锁,她推门而入,喊道:“陈叔叔,您在吗?”
“我是薛梨啊,我来看您了。”
透过窗户望向屋内,房间空空荡荡,窗边的书架上倒也还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文学类书籍,桌上的砚台有墨水凝固在里面,毛笔也搁在砚台上,黑色的笔尖未曾被清洗,已经凝固干透了。
没有搬家,还有生活的痕迹。
可是他们人呢?
薛梨走出院门,恰好看到对门上次出言不逊的妇人,正和她男人大包小包的收拾行李,似乎准备搬家。
“阿姨您好,我想问问对面的陈叔叔,他人呢?”
妇人露出了嫌恶的情,啐了声:“半夜自缢,死了。”
薛梨耳朵里一阵轰鸣,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他爸脑子不是有问题吗,要死也不能死远点,跳河也行啊,偏偏在家里吊死,让我们这些邻居还怎么生活,真是的…”
薛梨的心剧烈地颤栗着,眼泪淌了下来:“陈西泽呢?”
“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亲生的,一滴眼泪也没掉,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给他爸收了尸,换了新衣服,灵都不停,警察过来调查了之后,直接送去了火葬场化了。”
妇人表情丰富,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平时看那小子就是个心冷意冷的人,这不坐实了,自己亲爹缢死在家里,居然有不哭的,只怕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吧,送走了这么个拖累,这人死债消,那家人再找不了他什么麻烦了。”
人死债消…
薛梨赶紧摸出手机,给陈西泽打电话。
一如既往,电话虽然通了,但他没有接听。
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给他打了多少次,一次都没有接。
她指尖颤抖给陈西泽发送消息——
“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陈西泽,你在哪里?”
……
今天的阳光很好,微风吹拂着洁白的窗帘,窗外的香樟叶发出了飒飒的声响。
陈西泽穿着白大褂,优雅地给自己戴上了胶质手套,顺便从包里摸出了锋利的手术小刀。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嗡嗡作响,薛梨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横出手机屏幕,他将手机揣回了衣兜里,转身走出了疗养院更衣间。
穿上白大褂,他轻而易举混入了疗养院,无人阻拦。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陈西泽推门而入,高位截瘫的女孩杨依坐在轮椅上,正在阳光下舒适地晒着太阳。
关门的声音很轻,杨依以为是护工所以没有在意,仍旧低头阅读着海子的诗集。
直到…听见房门“咔哒”一声,反锁。
“海子的诗,我最喜欢的一首,就是《太阳》。”陈西泽嗓音带着被砂砾打磨过的低哑,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杨依诧异地回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你…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