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保道:“娘娘在里头下棋呢,恐怕还得过阵子。”
伊贵人色古怪,“真是下棋?”
那不然青天白日的还能做什么?王进保倒也没多想,只冲她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这厢伊贵人翘首盼望,等到天黑也不见郁宛从里头出来,她这才死心,看来豫嫔是重新得宠了——果然这位亦非善茬,还以为郭贵人的事能让她沾沾晦气,哪晓得是个冷心冷肺的,只怕还得踩着死人的尸骨往上爬。
可惜皇帝执迷不悟,浑然没看穿这狐媚子的真容。
之后几日,郁宛重新占据皇帝座前的第一席位,伊贵人虽也十分得脸,却只能从旁侍候,如同端茶递水的女仆一般。她面上管自微笑着,底下已然僵硬如石块。
好在还是有点喜讯的。
仪驾快要返回京城时,乾隆跟那拉氏商量,眼看皇太后生辰将至,今年又是她老人家的整寿,不如小晋一波宫中嫔妃位份,以示太后恩泽遍布,同彰寿喜。
那拉氏便知皇帝已经有了人选,“不知陛下选中了哪几位?臣妾好着礼部办去。”
乾隆道:“伊贵人进宫有四年多了,便晋为慎嫔罢,也该给她一个主位。”
而塞音察克今年分外识趣,借口为皇太后祝寿送来大批牛羊与皮货,乾隆自然万分满意,封赏其女也是应当——有霍硕特部作比照,他看达瓦达仕部都顺眼多了。
慎嫔忙跪下谢恩,声音柔情满怀,就知道万岁爷不会忘了她。
乾隆闲闲道:“还有豫嫔为朕诞育十公主,也册为妃位。”
郁宛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皇帝这么快给她妃位,到底她只生了个公主,且宫中已有四位,再加上她便不合规制了——但想想康熙爷时便不乏众妃并立,乾隆爷此举倒也不算破格,不是谁都像先帝那般位份吝啬的。
众人脸色有些发青,勉强倒还忍得过,可乾隆爷下一句如同点燃炮仗的引线,四下里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再加上和贵人晋为容嫔,其他便交由皇后自己决断罢。”
法蒂玛抚摸着香獐子光滑的脊背,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亦看不出喜色,众人不免更加恼火,瞧瞧,人家还看不上呢!
郁宛反倒松了口气,这下没人纠结她该不该封妃了。
第29章 支持
和贵人进宫晚, 资历在这批嫔妃中是最浅的,皇帝出言抬举,饶是那拉氏也觉不妥, “和贵人去年方封贵人,今岁又行加封, 万岁爷是否再考虑一二?”
若是有舒妃颖妃忻嫔那般家世倒罢了, 可偏是个叛军之将的寡妇,还不得太后喜欢——回头慈宁宫知道, 只怕又该闹了。
乾隆面露愠色, “皇后是在对朕耳提面令?”
他最不喜旁人质疑, 那拉氏知道劝不动了,只得垂首, “臣妾遵旨。”
册封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敢怒而不敢言, 相比起郁宛的妃位, 和贵人进封速才是最令她们畏惧,且主位就那么些,如今差不多都占全了,哪里还有多的腾出来?要等到下次大封六宫,不知得到何时。
回程途中,容嫔法蒂玛的人缘肉眼可见更坏了些,众嫔妃争相来向郁宛和慎嫔道贺,法蒂玛的车驾却无人问津, 倒也没人敢去找她的茬, 一来此女容光慑人, 莫敢逼视;二来语言也不太通;三来容在满文中的含义为容纳、气度、度量, 似乎皇帝也在告诫六宫中人须得容得下她, 可人皆有逆反心理,万岁爷愈是如此,众妃反而愈难对容嫔尊敬起来。
郁宛偶尔自作多情地心想,皇帝莫不是为了帮自己分担火力才提拔容嫔,可转念还是摇头,乾隆并非体贴之人,也犯不着做这样迂回的功夫,只怕还是喜爱法蒂玛那张脸的缘故。
反正她既得了实惠,便懒得深究了。
拜尔葛斯氏也来向她道贺,言语里却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皇上果然爱重姐姐,回回大封都少不了您的事。”
她千辛万苦布下此局,还拉了郭贵人当垫背,结果也不过换来个嫔位,郁宛却轻轻松松就封妃——明明她俩资质半斤半两,老天爷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郁宛淡淡道:“万岁爷赐你封号慎字,自是希望你从此谨言慎行,万勿行差踏错,妹妹可得牢记教训。”
慎嫔冷笑,“娘娘当真以为是我害了郭贵人?”
郁宛反问,“难道不是?”
慎嫔本就心里有鬼,被她一激难免发作,“我是促成她跟那侍卫见面,可事先也不知道莫日根就是准噶尔的探子,再说是她自己要上当的!一个女人要是糊涂到连贞洁都不顾,那干脆连性命也别要了!”
在她看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完全不必为郭贵人的死背任何良心债,对方这样咄咄逼人,实在令她有些恼火——她若是不对皇帝告发,还等那对奸夫淫-妇双宿双飞不成?是她维护了天家颜面,皇帝褒奖她也是理所应当。
郁宛没想到慎嫔如此理直气壮,只能说人和人的三观天生就存在差异。慎嫔这样勇于进取且不择手段,放在开明一些的朝代,或许真能混出个不错的结果,可对乾隆这样一位专-制的帝王而言,他只希望他的后宫如一池静水,并不会乐见里头多出条惹是生非的鲶鱼来。
拜尔葛斯氏这样上蹿下跳,早晚会自取其祸。
郁宛也懒得劝人立地成佛,只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还望你善自珍重罢。”
可巧颖妃来找她说话,两人手拉着手离开,甚至没多看慎嫔一眼。
慎嫔握指成拳,好容易按捺下那股迸发的怒意,即便升了嫔位,这些人还是瞧不上她,早晚她得让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付出代价。
御驾回到宫中,已经过完重阳了,郁宛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自是去庆妃宫中看望女儿。
阿木尔比她离开前似乎更胖了些,白白的像只大号的蚕宝宝,两条嫩藕似的手臂别提有多惹人爱。
可知她“干爹”照顾得有多周到。
庆妃脸上尢为自得,絮絮地诉说她这两个月如何无微不至地抚养,连奶水都是一顿不落地喂下——她对自己都没这般用心呢。
郁宛故作惊诧,“姐姐你还会喂奶呀?”
庆妃才点完头便反应过来,拿扇子柄往她肩上敲了下,红着脸道:“当然不是自己的。”
而是几个乳娘的。
宫中皇子公主们断奶向来断得迟,最早也要到三岁左右,喂到五六岁也属正常,郁宛虽有意让阿木尔多磨磨牙口,却也拗不过规矩,只能在辅食上多做花样。她给庆妃留的菜谱便是自己亲手调配的,还请了好几名南三所的管事嬷嬷一同参详。
庆妃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敢耽误豫妃娘娘交代,桩桩件件都一丝不苟照办,不信你问她们,我可有偷懒?”
郁宛呵呵笑,“姐姐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