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不服气,“臣妾还只是贵人呢。”
婉嫔配不上,那她就更不配了。
乾隆破有深意地睨着她,“你的福气在后头。”
郁宛不敢说话了,皇帝爷惯会画大饼,她就算很愿意相信也只能听个七八成,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乾隆也不多言,让李玉将名册收起,“先就这样吧,永璇的事咱们往后再议。”
郁宛讪讪道:“其实皇上不必担心八阿哥无人恤助,他外祖乃武备院卿,舅父又是吏部尚书,这样的家世在哪儿都不会吃亏的。”
至少做个王爷很够用了。
乾隆似笑非笑,“朕只怕金家人的眼睛全盯在大的身上,哪里顾得上小的。”
这话倒像暗指四阿哥争储,郁宛正迟疑要不要往下接,皇帝已然起身,“行罢,朕不闹你了,你也收拾收拾,想来不过三五日就得出发——别忘了把银票藏好,省得被贼人偷去。”
明摆着嘲笑她守财奴。
直到乾隆走出永和宫,还能听到他老人家爽朗无比的笑声。郁宛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乾隆一语倒是提醒了她,宫中治安再好,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还是得防患于未然,郁宛忙活一夜,将金子宝石锁的锁藏的藏,令妃给的那几张银票则缝进寝衣的内衬里,如此谁若想偷去,就必须得过她胸前这关——想来没有哪个宵小能胆大到这地步。
去圆明园度夏的消息传出,宫中自然难免一阵骚乱,但总体而言还是皆大欢喜的,毕竟圆明园地方大,别说几个嫔妃宫女了,一紫禁城的人都装得下。
唯一恼火的是舒妃,那张随驾的名单独独将她摈除在外,这不明摆着欺负人?
连一向籍籍无名的婉嫔都跟着去了,难道她还不如婉嫔?
虽不知因何缘故,但舒妃岂肯错过这万分难得的机会,万岁爷这一去指不定三月后才能再见,若是皇帝直接从圆明园出发前往木兰秋狝,那前前后后加起来就得有半年工夫,难道让她游魂野鬼似的在紫禁城留六个月?
舒妃想想都快要发疯,这会子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了,托侍女菱角婉转来向郁宛致意,只盼着郁宛能帮她说说情,别让皇帝冷落她太久,大家同为后宫姐妹,唇亡齿寒,不该彼此扶持么?
郁宛回应她的是一个清脆玲珑的“不”字。
她吃饱了撑的才去帮舒妃出来,怕这位娘娘没机会捣乱?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不信舒妃从此就能从大灰狼变身小绵羊了。
舒妃除了咒骂多贵人冷血无情,也只能孤苦伶仃留在紫禁城。
一片锣鼓喧天中,队伍开拔,郁宛坐在出宫的马车上,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其实圆明园对于多数嫔妃并不陌生,先帝雍正爷酷爱此园,一生泰半时间都居于此,包括处理公务;乾隆爷的性子更广一些,爱好也更不定,除了圆明园,木兰围场和各处行宫也都是他爱去的,算下来待在紫禁城的光阴反而没有多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乾隆这样的野马,再大的马厩也是关不住的。
站在普罗百姓的角度,郁宛该谴责他劳民伤财,可作为间接的受益人,她只能说,旅游真快乐。
有得必有失,这会子她就又被乾隆抓去对弈了,秉着讨好老板就是增加绩效的原则,郁宛自不敢怠慢,兢兢业业走好每一步棋——反正都是输,区别只在输得狼狈跟输得精彩。
但这局她的运气居然不错,误打误撞吞了对面好几个子儿,连乾隆都忍不住支颐冥思苦想。
难道她将取得职业生涯的首胜?郁宛眼睛一亮,正在雀跃,李玉突然通报,和敬公主求见。
乾隆便如听了玉旨纶音般,赶紧撒手,“明日再下吧。”跟着李玉就钻出了马车。
郁宛:……居然耍赖,不带这样的啊。
至少也得先把银子给她。
只恨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能将乾隆的丑态拍下来,最好再传到网上去,起一个“惊!我那毫无游戏精的皇帝老公”或者“帝国元首竟因一句话悔棋,原因竟是……”诸如此类石破天惊的标语,必然刷爆热搜。
第5章 公主
郁宛下车的时候正撞上乾隆跟一严妆华髻的妙龄女子在树下说话, 本想上前打声招呼——到底头一遭见。
怎料和敬公主也发现了她,只淡淡打量了她两眼,便无声转过头去。
郁宛只能算了, 论理这位公主娘娘虽身份尊贵,可毕竟是个晚辈, 自己哪怕位份只在贵人, 也是她的庶母,怎么也得还个平礼才是。
郁宛可不想白白受人折辱, 遂转头就走。
春泥不免咋舌, “嫡公主好大的架子!”
郁宛笑道:“你也知道她是嫡公主。”
孝贤皇后生了四胎, 只这一位长大成人,可不就成了皇宫里的珍稀保护动物, 当初许配给科尔沁王公满珠习礼的玄孙,论理是要远嫁的, 可乾隆舍不得父女分离, 愣是给额驸拨了个差事,好叫他跟公主常驻京城。
这位额驸的脑子还不怎么好,先前平定准格尔一战中,还鬼迷心窍包庇纵容叛军阿睦尔撒纳,按律是该斩首的,又是和敬公主搬出去世的孝贤皇后,乾隆不忍让爱女守寡,这才免了驸马死罪。
新燕咦道:“和敬公主嫁的也是博尔济吉特氏, 按说该跟主子您多多亲近, 她怎么反而爱答不理的?”
郁宛摇着轻如鸿毛的团扇, “人家嫁的可是正宗科尔沁蒙古, 哪是我能比的。”
哪怕一样的姓氏也分三六九等, 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才是扎扎实实出过三位皇后,她爹根敦虽然常拿几位祖奶奶作比,其实更像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不过孩子都是爹娘的宝贝,或许根敦真觉得她不比海兰珠差罢。
郁宛忍俊不禁,想起快一年都不见那对活宝,又难免有些惆怅。
“别管她,和敬公主心高气傲惯了,咱们且乐咱们的。”
郁宛不把这点小事放心上,眼瞅着庆嫔一手撑着轿帘,胳膊肘抵着舷窗,半只雪白的膀子露在外边,郁宛调笑道:“姐姐这是学文君当垆卖酒呢,可惜身穿黄袍的司马相如却未过来。”
“坏丫头,连我你都敢打趣了!”庆嫔作势要来拧她的嘴,她才不觉得乾隆是什么司马相如,光才气就天壤之别。
郁宛眼疾手快躲过她攻击,又趁势上了马车,“姐姐喝什么,如斯惬意?”
庆嫔晃了晃手中的冷陶杯,“一点酸梅汤罢了。”
看着颜色是不差,可怎么味道有点古怪呢?郁宛晃了晃那橙红色的液体,深深嗅了一口,讶道:“这明明就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