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有偌大个后宫,怎么可能做到处处顺心遂意呢?
挡箭牌就挡箭牌吧,反正入宫以来她拉的仇恨已够多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郁宛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一只大掌落到自己后背上,缓缓揉搓。
她登时眉立,“君无戏言,您说了今晚不叫我侍寝的!”
乾隆笑得贼欢,“朕来给你侍寝好不好?你只安心享受便是。”
郁宛:……凑流氓,有差别吗?
你不要过来呀!
夜间放纵的后果是接连几日腰酸背痛,郁宛都觉得她的体力比在家中坏了不少,看来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她都快被吃干抹净了。
好在乾隆十月初三将幸南苑行围——南苑就在北京城南十公里,元明清三代帝王皆爱在此狩猎出游,里头还养着不少珍禽异兽,五阿哥带回的那头麋鹿就关在南苑麋鹿苑中。
看来万岁爷是打算参拜祥瑞,就不知哪几位能跟着沾沾喜气,多半还是太后她老人家跟几位高位嫔妃罢。
何况地方也便宜,出行不费力气。
然而等旨意下来,阖宫众人却大跌眼镜,万岁爷指名道姓要多贵人陪同前往南苑。
就只带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会很晚,建议大家明早起床看吧~
第3章 变装
乾隆这趟幸南苑其实并非心血来潮, 本也是年年要去一次的,快入冬了,接下来几个月也少有骑射机会, 不如赶巧,也好增益筋骨;再则永琪带回来的麋鹿原是受过伤的, 得去瞧瞧恢复得怎么样, 不能他一回来就出事——乾隆本人并不十分沉迷鬼之说,可他抱着“信则灵”的态度, 倘若麋鹿真能保佑大清国运昌隆, 那当然再好不过。
他也并非独独将郁宛架在火上烤, 可也实在挑不出旁人来。
早在定下出行时便先去问过慈宁宫母后,钮祜禄氏毕竟上了岁数, 经历两个多月的远行,便有些发热喘嗽, 实在懒怠挪动。
之后又去了翊坤宫看那拉氏。
乾隆对这位继妻向来尊重多于喜爱, 可那拉氏毕竟陪伴他多年,两人刚成婚时,也曾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可乾隆历来是需要人捧着的,而那拉氏……她分了太多心思在皇后这个职务上了,但看她将宫务打理得一丝不苟井井有条,回回过来不是盘点开支就是计算账目,再就是那个宫的宫人犯了错等他示下,见多了, 乾隆便觉兴味索然。
后来有了孩子, 那拉氏更是将满心用在几个子女身上, 浑忘了自己不仅是额娘, 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就连偶尔嘘寒问暖,都打着皇太后的名义——不加衣,母后会怪责;不用膳,母后会动怒。
乾隆有时候见到她,都恍惚觉得见到另一个李玉,真跟他娶了个总管有何分别?
但,他们毕竟刚失去一个孩子。
乾隆思及此处,柔声道:“朕请高僧为永璟做了七七四十九日道场,愿他早日投胎转世,得享安宁。”
“谢皇上。”那拉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应这么一句。
高僧的道行再深,能有她为人慈母的心虔?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动动嘴皮子,又不费力气。
她缓缓摩挲着桌边手抄的往生经,想起永璟昔日在她怀中嬉戏吵闹的模样,眼眶不禁濡湿。
总是如此,那股无力感再度袭来,乾隆都怀疑这那拉氏的嘴是怎么长的,莫非一见自己就成了哑巴?
他沉寂片刻,“你莫非还在怨怼于朕?”
“臣妾不敢。”那拉氏很快答道。
是不敢而非没有。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对乾隆抱着什么心理,倘若皇帝当初多派几个得力的太医医治,又或者她没因秋狝耽误对永璟的照管,永璟是否不会死?
或许终究无力挽回,可他至少、至少该流露出一点歉意来。
然而乾隆却只默然道:“生死有命,你看开些罢。”
他是不习惯安慰人的,就连孝贤皇后的两位嫡子夭折,乾隆也不曾温言细语安抚过她——可是孝贤也不会叫他为难,她反而会柔声劝慰他不必过于悲痛,然后自己去寻觅偏方,并告诉他他们一定会生出个健健康康的嫡子。
到底人不如旧。
那拉氏看皇帝在那里出,就知道他一定又拿自己同孝贤相比了。每当他对她失望的时候,仿佛总会如此。最严重的一次是孝贤忌辰三年,彼时她已被册为继后,他却当着阖宫众人的面挥笔写下“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那句有名的悼亡诗,把她的脸皮生生撕下叫人踩,明摆着指她不如孝贤。
真有趣,一个人的情绪发自肺腑,连诗才都格外进步。
那拉氏想笑,与之而来却是更多的扪心自问:她这个皇后当得有那么差么?固然她不及孝贤宽和,手腕也偏强硬,可那也是因宫中高位嫔妃激增,不如此难以弹压,除此之外,她自认并无错处,只瞧日益充盈的国库,便知她这个内宫表率至少是合格的。
皇额娘劝她不必放在心上,皇帝顾念旧情才会时常缅怀,那拉氏也想不介意,无奈乾隆一次次拿孝贤来刺激她,她无法不冷下心肠。
譬如这回秋狝的事,她对乾隆明言自己挂念永璟,最近老是夜间发梦,然后乾隆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色看着她,好像她这个皇后多么任性。
当然他还是成全了她的请求,放她离开——这是天恩浩荡。她忍着酸痛,还得笑着言谢。
那拉氏忽然觉得异常疲倦。
乾隆再问她是否要前往南苑时,那拉氏便直截了当告诉他,永璟刚辞世,自己无心玩乐。
乾隆拂袖而去。
看罢,这就是她的夫君。
*
直到离开翊坤宫,乾隆面上仍带着薄怒。这个那拉氏的性情真是越发乖僻了,他不过好心关怀她两句,顺便再带她出去散散心,她就一副视他如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