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百的老头面色忧虑:“大人,你可能不清楚……”
闻瑎听他长篇大论为王传起辩护的荒诞之语,突然笑出了声。
王广明突然一愣,满是褶皱的脸上突然一僵。
“大人,我所说的可——”
闻瑎:“王老爷,这何尝又不是您的一面之词。您不如今日来此的意图直说,毕竟天色也不早了,本官有些乏了。”
殷君馥冷冷瞥他了一眼,让他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我儿,这何时能回家。”
“三日之后,你自会知晓。”
王广明早没了刚进来时的胸有成竹,此刻满心惶恐退出了大厅。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前突然多了个黑影,让他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到了地上,冬日潮湿的地面浸湿了他的衣服,颇为狼狈。
王广明满脸怒容地抬起头,看到那双绿色的双眸,身体颤了一下,“殷首领,您怎么会成了县令的师爷?”
殷君馥:“把你的匣子拿走。”
夜空中那弯蛾眉月,亮着微光。
陈毛生一夜未眠,清晨的鸡鸣声响起,他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看了一眼窗外,终于将这案宗整完了!刹那间,他便就趴在案牍上昏睡过去。
昏睡前,陈毛生脑中还不断循环着不重样的对闻瑎的咒骂。
初六午后,闻瑎终于将积压了几个月的公文处理完毕。
她伸了个懒腰,带上帽子穿上常服便向曹鹃荷的客栈走去。寒风扑面,即使高领的棉衣抵挡了部分冷意,却也依旧冻得她脸颊发红。
店小二热情地招揽着客人,“小店今日迎宾酬谢,进店用餐送小菜一份。小哥,进店看看不,”
喧腾的热气混合着诱人的香气从饭馆里飘出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闻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街上热热闹闹的,带着一丝残留的春节气息,和年前是截然不同。
闻瑎走进客栈的时候,里面有零星几个食客。
一人影坐在窗边,听到闻瑎走进客栈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的样子,温文尔雅,气质非凡,可柳眉下的黑色双眸像一滩浓得化不开的墨,稍稍浮现一丝诧异,又怀揣上了些许兴味。
闻瑎今日本打算来看望一下曹鹃荷,不过曹鹃荷不在店里,客栈大堂内也未见她的身影。站在门口的店小二熟络地招待了闻瑎,等了片刻,饭菜端了上来。
直到闻瑎用完餐,曹鹃荷也未出现。
闻瑎有些怪,思索了片刻没有得出答案,索性招呼店小二直接问道:“婆婆不在吗?”
“大人来得不巧了,我们老板今日有些困倦,现在屋内休息呢?”
原来如此,无事便好,既然婆婆在休息,那过几日再来看她。闻瑎放下心,将饭钱放在桌上,起身便离开。
“可是闻大人,请留步。”
窗边的人影站了起来,闻瑎回过头,全然陌生的面孔,他是谁?
“在下陈向坤,大人可否赏脸同我聊上些许?”
陈向坤,陈家的掌权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巧合还是无意。她今日来此处不过偶然之举,县衙中并无人知晓她临时的举动,自然不可能通风报信。
陈向坤作为宜新首富,与曹阿婆这陈年破旧的客栈格格不入,再加上刚才曹阿婆不在柜台的举动。莫非陈向坤和曹阿婆有什么联系?但曹阿婆从未谈过这件事,或许是她多虑了。
闻瑎将心思收回来,颔首道:“原来是陈乡绅,久仰。但在下还有要务在身——”
陈向坤依旧一副气定闲的样子,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可那声音却分明地传到了闻瑎耳中,音色低醇,磁性悦耳,带着勾人的笑意。“本来想和您聊聊王家,王广明昨日可是找我了一趟,本来还想着告诉大人呢。可惜,只能算了。”
闻瑎的眼变得凌厉起来,缓而又恢复平静:“陈乡绅,我刚才细想,还是能挤出一些时间的。”
陈向坤眨眨眼:“如此甚好,我仰慕大人已久,今日偶遇实在是幸运。”
茶馆二楼,雅间。
“听闻大人是一甲探花,今日一见才知名副其实。”他为闻瑎斟茶,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只是手上的那道疤过于显眼,夺取了闻瑎的目光,这是刀伤,几乎贯穿陈向坤整只手。闻瑎收回视线,接过陈向坤手中的茶。
闻瑎:“王广明昨日为何找你?”
陈向坤:“大人这就有些不解风情了,别用那种眼看我,不如您先尝尝这茶。”
“那你可要失望了,毕竟我尝不出什么好坏。”闻瑎将茶杯放下。
陈向坤浅笑了一下,说不出的优雅:“王广明想让我把王传起从牢里救出来。王传起所作所为自是由县衙定夺,何况我虽为商贾,却也知礼义廉耻,自是不会帮他。”
闻瑎将这几日她的言行回忆一番,已然确定今日两人相遇实属巧合。可这偶然的巧合,却让陈向坤突然舍弃一直依附于他的王家,绝不可能是他自己说的礼义廉耻。因何缘由,让他变了想法。
陈向坤看出闻瑎无喝茶之意,便自己拿起浅唱一口茶,便发出舒适的叹息:“闻大人,这可是好茶。”
闻瑎面无异色,不会帮他,却非不能帮他。陈向坤不仅仅是表面上一个富绅,长峰山上的山贼和那盘根节错的地下网络都有他的手笔。但陈向坤似乎并不清楚她自己知道。
闻瑎扬唇轻笑,那笑容极浅。她也轻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绿茶,不过醇香爽口,回味悠长。
末了,闻瑎对陈向坤道:“若是多一些像陈乡绅您这样的人,也不知宜新会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