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那根弦已经断了。
宋端笑意加深,断了就断了吧,他的睫毛颤着,那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清醒,丝毫不见醉意。
她发狠地用尽全身力气踩上宋端的脚,心里窝火,满腔愤懑,怒斥道:“宋袤之,我敬你一声师兄。你可别欺人过分!”
宋端感到吃痛,他低头看了看被打掉的手,拇指上残存的触感还仿若在闻瑎的唇上,眼中涌上几抹痴色,他轻轻把手放到唇边轻触。
宋端将身上的紫黑色大氅披到了闻瑎身上,一只手摩挲着闻瑎的耳垂。或许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低声亲昵道:“路途遥远,望君保重。”“小师弟,我会去找你的。”
他终于离开了。
闻瑎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声音哽在喉咙,呼吸困难。
四周寂静得有些可怕。
过了良久,闻瑎才抬起头,冷目灼灼,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寒意,与这寒冬腊月的天气竟格外匹配。
是不是该庆幸别人都以为她是男人,否则,闻瑎没有想下去,只是发出一声嗤笑,情有说不出的悲凉。
她不需要别人喜欢,闻瑎看着手上还在往外溢出的鲜血,眼里含着嘲弄,狠狠地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她不能被发现女人的身份,绝对不能。
闻瑎不知道今夜过后会发生什么。但她却很清楚,有些东西变了,不仅仅是她与宋端之间。更多的是她自己,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
十二月初三,天未破晓,城门刚刚打开。
闻瑎裹着棉袍,望了一眼还在黑夜之中的京城,步履坚定地离开了。
太兴元年,腊月二十三日。
闻瑎被冻得有些僵硬,满眼都是白皑皑的雪景。
二十岁了吗。
没想到还是她一个人。
闻瑎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清赤府宜新县内。
作者有话说:
不虐吧。(挠头)
女鹅要逐渐开始改变了,冲冲冲,开始干大事吧,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bush)。
男人算什么(指指点点)。
说实话,女儿心动很晚的,真的。
她当初既然决定在古代这个吃人的社会里以男人的身份行走下去了,就绝对不可能被情情爱爱困扰的。
第32章
清赤府地处大齐西北部,毗邻塞北蛮夷之族。
步行负笈,千里为官。
闻瑎背着行囊,手指冰僵不可伸直,呼出一口热气揉搓着双手,这热气瞬间就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霜。
到宜新县境内,便不再是荒凉的雪景,闻瑎看到了被一层白雪覆盖的庄稼,她站在这田间良久,瑞雪兆丰年,这雪覆盖在庄稼上,来年估计会有个好收成。她有些欣慰和喜悦。
从京城赶到清赤府,闻瑎心里卯着一口气,竟一刻也没有停歇。路途奔波,身体也有些消薄,但好在她从小就是穷苦出身,比起心里的憔悴,身上的苦累到也是轻松了。
闻瑎到达宜新县的时间,比原定的年后初五早上一旬之久。没有什么夹道欢迎,这里的县官们也还没开始准备,宜新县原本是如何,她来时便是如何。
雪渐渐停了,宜新县的城墙就在闻瑎眼前。
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宜新县的城墙很高也很厚,历经岁月风霜,上面满是斑驳的黑色血迹和刀枪兵器留下来的刻印,有种肃穆之感。
可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不是这巍峨高耸的城墙,是城墙脚跟下,茅草覆盖着只露出了紫青脚踝的如小山一般的尸体。
闻瑎的脸色瞬间变了,干破皲裂的唇瓣抿紧,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城门下站着两个身穿棉袍的士兵模样的人,正喝着热酒在那里闲聊。好似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群山似的堆叠在一起的尸身不过是干枯木草。
闻瑎看着早就愈合好已经长出白色新肉的手,虚无地在空中抓了几下。
她垂下眼帘,睫毛上还挂着几朵未化的雪花。终于平复了心情,闻瑎将背着的箱笼往上提了提,色不愉,却因着这僵硬的脸庞,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外泄的情绪。
她没有把任命的文书拿出来,只是简单地将户册拿给城门下的两名守卫。
这两人看着书生模样独身一人的闻瑎,想到近些日子不断路过这里去清赤府赶考的学子,爽快地放行了。
那个肤色黝黑的壮硕士兵把酒壶别到腰间,有些打不起精,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李哥,刚才过去那个,是不是上面让我们留意的。”
说话的人比严喜壮稍微年长一些,皮肤也没那么黑,“喜壮,你别整天疑疑鬼的。要我说啊,肯定不是,要真是县令,会一个人来?你看刚才那书生弱不禁风的模样,要去清赤必须得经过我们这。明年县试在即,大概是旁边县里的考生呗。”
李哥的全名叫李狗剩,他不喜欢这名字,所以认识他的人除了他爹他娘还有他媳妇,都不会这么叫他。
“也是,刚才那人穿得和我也差不多,除了脸蛋俊点,看着也没啥子大钱。”严喜状嘟囔了一句,“那小白脸肯定招女人喜欢,我现在还没找到媳妇呢。”
李狗剩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得到的,找得到的。你看上那家妞了,回来让你娘提亲去,肯定跑不了。”
松散的城防,堆山般不知是冻还是如何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