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过是少时书信往来过罢了,她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可实际上却呼吸急促,心绪不宁。
艳阳天里,闻瑎身上一阵发冷。
右侧的人用手臂悄悄碰了一下她,俞修樾小声道:“闻兄,该起来了。”
闻瑎回过,连忙站了起来,对他感谢地笑了一下。
礼部尚书手拿云盘将过放在黄案上的黄榜,一路出长安门外,张贴黄榜于宫壁之上。
众人在礼乐仪仗下出太和殿中门、午门,经承天门穿过广场,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新科进士要随黄榜走在其后,队伍很长却不显凌乱。
围观黄榜,新科进士们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此时,礼节方成。
黄榜上写着新科进士的姓名和名次,在宫墙上张贴三日,而后会将黄榜送到内阁,再转送到国子监,将众进士姓名刻碑,随后黄榜会被保管在国子监内,以供后人查阅。
俞修樾看着榜上自己的姓名,笑得爽朗,反倒让人忽视了他狠厉的面容。
他颇为感慨道:“十年寒窗,终有今日。”
身边是热闹的看榜之声,闻瑎也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抽出身,眼恢复了往日的清醒。
视线扫到黄榜之上,一甲探花,她的脸上终于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紧接着便是新科进士们最荣誉的时刻,那就是状元游街!
哪个学子没有梦到过身穿红衣,骑马游街的场面,心下自是激动不已,闻瑎自然不能例外。
按照名次骑在马上,所有人都是一脸兴奋之态。
新科进士在队伍的最后,他们的正前方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骑马开道,中间是拿着各种乐器的乐队。
她是探花,排在第三位,前面是俞修樾,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此人身材愈发健硕。
为确保安全,所有新科进士的马旁都配着一名马夫来牵马。
前面的军队已经整队完毕,闻瑎此时一身红衣,胸前的红花格外醒目。
徐令孺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她,闻瑎的长相自然是称得上好看,即使是穿着大红衣戴着大红花也不显得俗气。
脸长得倒是不错,徐令孺在闻瑎看向他时把头转了回去。
父亲让自己多关注此人,到底有什么用意,即使是陆有之的学生,可那兵部尚书早就退隐山田,能掀起什么大乱子。而且那老头的身体不比以往,探子说他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抑或者是父亲没说。
这位新科状元脑子里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不显。
队伍开始行进了,途经过的地方都满是民众,敲锣打鼓声,整条街道比过节还要热闹,各种乐器轮番上阵,喜乐之声,人群说话的声音都汇集在一起,热闹非凡。
状元游街可谓京城一大盛景,即使是平时里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看看状元郎长什么样。不过,探花郎有探花之称,自然是少不了少女们的瞩目。
鲜花、手帕、香囊,有些个姑娘实在是没有准备,甚至随手拿着果子就开始扔在那些个红衣进士身上。
杏娘是兵部屯田司郎中的次女,待字闺中,家里正在给她寻找一个合适的夫君。她的好友知道杏娘最近因为此事闷闷不乐,就拽着她出门来看今日的游行。
这个姑娘羞红着脸,把手里的鲜花扔向状元郎,视线后移,扯了扯杏娘的袖子,连忙出声:“杏娘,你快看,那个探花郎,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好眼熟!”
杏娘这才把头抬起来,是,是去年上巳节的那个郎君!
她像是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去似的,把身上的香囊鲜花全都往闻瑎身上掷去。
看着闻瑎有些无措的模样,杏娘笑得开心极了,这是她自从知道要嫁人之后第一次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
探花郎,我中意的郎君是探花郎,愿你以后一切安好,青云直上。
按照传统,新科进士们拿着民众投掷的鲜花戴在头上,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游行队伍的进士队伍里,今年的一甲三人,容貌长得都不错,各有千秋。尤其是这位探花郎更是美如冠玉,一眼难忘。
人声鼎沸,喜气洋洋。说着这个郎君美,那个公子俊,这个已有妻室,那个还未成家。
队伍穿过长街时,俞修樾绽开一抹笑,大声地对身侧的闻瑎道:“闻兄,你可不要被砸晕了。”
闻瑎看着他头上插着的那支粉色的鲜花,回笑道:“我看俞兄也不遑多让。”
簪花郎君笑意嫣然的模样,霎时间就这么印在了俞修樾的心上。
他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麦色的皮肤泛着微红。
红袍加身,帽插宫花,打马游街。
人群的瞩目,视线的焦点,这一刻他们是这偌大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
一个时辰后游行结束。黑色的骏马被马夫牵走,闻瑎站在北街主道上。
有十几个进士也住在这里,不过他们住的地方在北区靠西,而宋端给闻瑎找的住处在北区靠东,再加上闻瑎平日里走动又少,也未曾与这些人见过几面。
不过,今日黄榜已发,名次已定,闻瑎作为探花郎,自然是少不了他人来结交的。新科进士放榜之后,第二日便会参加皇帝举行的琼林宴,十日之后再次参加吏部选官,之后便是正式授官了。
闻瑎和这些住在北区的进士交换姓名、互相贺喜。
同年即人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闻瑎本人并不爱交际,却也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