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军骚动了一阵,分开一条路让出了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前任明州府令。
“小人宋应时,见过嘉柔殿下,江将军,萧副使。”
萧齐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人,他明明记得此人因为投效严维光而被满门抄斩,倒是魏怀恩已经有了准备,毫无波澜地收下了他的这一礼。
“本宫不管你受了什么旨意,但是既然已经被本宫发现了真正身份,就赶紧退去,不然本宫必会扫平这座山头,让你们再无容身之地。”
魏怀恩凝等待着南林军的回答,她相信以严氏一族的埋骨地为要挟,一定能让南林军不得不放弃报仇的想法。
若是她不亲自来,南林军杀掉萧齐便可放下严维光的死,可是她才是和严维光真正有仇的人,南林军不敢杀她,也没了杀萧齐的把握,必须就此放弃。
之后怎么和永和帝交待是之后的事,就算豁出去这个涉政的权柄也无所谓。当她提心吊胆一路奔来亲眼看见萧齐被人围杀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分辨权力和萧齐在她心中各自的轻重。
她一路扶持提携,一点点养到如今的嫡系,她拥抱过,亲吻过甚至欢愉过的恋人,怎么能成了她获取帝王信任的垫脚石,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荒郊野岭?前路那么长,她要他活着,她要他陪着她。
她可以猜忌他,利用他,甚至欺负他,羞辱他,她知道自己自私到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她也知道自己贪心到什么都想要,可是若是这一切都要用他的死作为代价,那么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萧齐在她出现后就放松了下来,因为只要她的朱红身影挡在他身前,他就知道他已经得到了祈愿的所有庇护。南林军来势汹汹,目的明确地要收割他的性命,但他在发现这一点时居然第一时间不是绝望,而是遗憾临死之前再见不到魏怀恩。
他不怕死,真的,行尸走肉一样的人把心肝和魂都系在了他唯一的主子身上,他这副身体只不过是她意识的延伸,靠着爱恋维持着生命力。她来了,所以他就不会死了。
只是从前的明州府令成了南林军主官,那他曾经联络的老管家的真实身份又是谁?那人现在又在哪?萧齐扫视着远近对他虎视眈眈的南林军,寻找着那张脸。
“嘉柔殿下可是一定要保那阉狗的命?”宋应时的目光飘忽了一瞬,不卑不亢地问了魏怀恩一句。
那位老管家趁着此时江鸿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魏怀恩身上,偷偷将一把连弩交给了巴尔,指了指魏怀恩和萧齐的后心。宋应时看在眼里,却假装自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质疑本宫?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别怪本宫让西北军出手!”
这句话传到永和帝耳朵里又如何,反正被防备也这么多年了,哪怕她真的不曾插手军中,就能让别人相信西北军没有她的势力了吗?
“殿下息怒,小人不敢。”宋应时深鞠一礼。就在魏怀恩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萧齐遍寻无果,直觉般地回过头。
与此同时巴尔连发两箭,一箭冲着萧齐心口,一箭直射魏怀恩后心。
杀了那个恶鬼!杀了那个女人!他和他的王子就能趁乱逃走!
“嗯唔!”魏怀恩忽然听见身后的一声闷哼,后背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宋应时抬起头来盯住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轻声说:“恩怨已了。”
她听见江鸿和兵士们的声音,听见漠南语大笑着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可是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听不见萧齐的声音。
他侧躺在地上,大腿和左胸各中了一箭,血液这次没有被黑衣掩饰,落进了他身下的土壤之中。
“不……”他的距离突然近了不少,她的视野中看到一双颤抖的手伸向他的鼻下试探,又在意识到指尖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时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手。
“还活着,他还活着!”她伏在他身上死死捂住他的两处伤口,执缰而来被冻得冰凉的手被他的鲜血一点点温暖,可是她为什么怎么都止不住他的血呢!
“呦呦,你让开!我车里有药,一定能救他!”江鸿的声音在她耳边大喊,她这才意识到视野的晃动是因为他在推她。有药,她只听懂了这句,所以她让开来,呆呆地看着江鸿把还在滴血的萧齐抬走。
南林军已经撤退,巴尔和漠南质子被西北军的兵士重新看管了起来,她的视线空洞地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巴尔,没停留地望向江鸿的马车。
魏怀恩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是膝盖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钻心的疼痛让她抓着身后的马镫才站稳。
原来她刚刚直接从马背上摔到了萧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