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朕抓不到他的把柄!”李渊喟叹道:“朕仔细想过杨文干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觉得恐怕是世民在幕后一手操纵。朕猜想,宇文颖八成为世民所用,才会一到庆州,就引起了杨文干发动兵变。他一定没对杨文干说实话!不然,朕只是要杨文干来与建成对质,并没有定他的罪,他为何要反?”
“父皇明察秋毫!但为何没有追究呢?”洛湄立刻问道。她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老皇帝揭穿秦王的阴谋,重重治他的罪!那么,不但玄武门的惨剧不会发生,而且秦王也是罪有应得!那才是合乎天理的结果!
李渊摇了摇头,苦笑道:“傻丫头,你太天真、太单纯了!国家大事不是那么简单。世民是大唐开国最大的功臣,朕没有足够的证据,怎能处置他?杨文干事件若要归咎于世民,一定得要活捉宇文颖,彻底审讯一番。可是,世民去平定杨文干的时候,不向朕请示,就擅自把宇文颖给杀了!”
“那更显示他杀人灭口啊!”洛湄愤然接口道:“他实在太狠了!”
“没错!朕心知肚明,只可惜即使如此,没有了证人,朕就不能定世民的罪。”李渊无奈叹道:“朕只查到世民手下的杜淹跟杜凤擧沾亲带故,可能买通杜凤擧来诬陷太子,而且杜淹跟宇文颖过从甚密,也有可能唆使宇文颖挑起杨文干叛变。不过,朕没有直接的证据,只能说杜淹有嫌疑,不好杀他,就把他流放了。另外,为了表示朕并没有偏袒太子,朕只好也薄惩太子手下跟杨文干最有交情的王圭、韦挺两人。”
“原来,父皇对这整个事件的内幕瞭若指掌!”洛湄恍然大悟,脱口惊叹道:“元吉还以为,父皇完全被秦王曚骗,才没有惩罚他!”
“元吉那样想,朕一点也不怪他。元吉年轻气盛,自然看不出朕的苦心!”李渊惻然叹道:“只遗憾,朕的苦心全都白费了!朕原以为,各打五十大板,能让建成,世民都有所警惕,不再相争。想不到,他们双方都不甘心!建成想要朕追查下去,查出世民主谋,而世民气朕出尔反尔,没有改立他为太子。朕这个父亲,真的做得很失败!”
眼看衰老的李渊痛心疾首、垂头丧气,洛湄非常于心不忍,赶紧柔声开解道:“父皇别难过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想也无法挽回。父皇还是多保重吧!”
李渊抬眼望向綺年玉貌,却一身孝服的洛湄,不禁感叹道:“你劝朕,朕也要劝你,别再为元吉带孝了!逝者已矣!而你年纪轻轻,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说来,你也许不会太惊讶,朕在三个儿媳妇之中,一向最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最漂亮,也是因为朕阅人无数,看得出你心地最善良。大家都说无忧贤德,殊不知,那只是表面。自从朕退位,她来晨昏定省就徒具形式,不像以前那么处处奉承讨好了。只有你这傻丫头,不管现在天下归谁,都只管自己的良心!可是话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坚守良心往往没有用。很多时候,人生在世,都需要妥协。朕把你当亲生女儿看,而你,如果也把朕当父亲看,就记住朕这番话!”
洛湄听了,深受感动,连忙点头,认真说道:“多谢父皇教诲!臣媳会谨记在心。”
李渊露出了欣慰的色,低声说道:“好孩子,你现在心情低落,去尼姑庵念念经,静静心,也就罢了,不过,那不是你该待一辈子的地方。朕现在把话说在前头,将来,若是有一天,世民打动了你,那你可千万不要自责!不管怎么说,他的错都不是你的错!即使有一天,你接受了他,他的错,依然不是你的错!”
“这---父皇多虑了!”洛湄低下头,小声却坚决说道:“洛湄绝对不会入后宫的。”
“那就算父皇多虑吧!”李渊以慈父的语气说道:“你好好过日子!朕希望,你能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谢父皇!”洛湄由衷道谢。
虽然李渊让洛湄感到无比温暖,但当洛湄告退,走出了太极殿,她只想赶快离开皇宫。此时此刻,金灿灿的秋阳给皇宫每一座建筑的雕梁画栋都镀上了闪亮的金光,十分耀眼。然而看在洛湄眼中,却只觉刺眼,没有丝毫留恋。她迅速登上了长孙皇后为她备好的马车,驰出了皇宫的后门。她直直望向前方,没有回顾皇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