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周梨今日的状态不怎样?好。
“你主子呢?昨晚几?时归来?的?”周梨问着,一面?往里去。
乾三跟在她身后答话,“约莫三更左右,听大哥说,他们又说了些话,喝了两酌酒,倒也没有什么逾越之举。”只暗自庆幸,万幸那时候已经晚了,筠娘子那边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比不得那些真正的青楼里正是热闹。
所以没叫人察觉。
可?偏偏是没有什么逾越之举,才让乾一几?个更为担心啊!
周梨听罢,想着既是回来?得这样?晚,那自己倒是来?得早些了,便道?:“如此,我?去客房等他。”
正说着,却?见乾一从那小院子里走来?,“姑娘来?了,主子也起来?了,属下去通传一声。”
片刻,那乾一便来?请周梨进?去。
这时候的李仪已经洗漱好了,厨房里也将?早膳给摆了过来?,因周梨的到来?,也是多添了一副碗筷。
表兄妹两个对立而坐,李仪将?乾一几?个都遣了下去,拿了竹勺替周梨盛了一碗小米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见周梨打量自己,方笑道?:“你看我?作甚?这个时候,相惜应该也才将?菜买回家罢了。吃饭。”
周梨点了点头,却?是不知如何?同他开口。
哪里晓得周梨端起碗来?,吃喝了一口小米粥,忽然听得对面?一脸淡然的李仪忽然说道?:“我?的确心悦筠娘子。”
周梨当时整个人就像是雷击过一般,连喝了半碗小米粥压压惊,这才像是回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李仪,试图从他脸色找到半分开玩笑的情。
但李仪再一次口齿清晰地告诉她,“我?心悦她,没有开玩笑。”
周梨这次十分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乾一他们所担心的那样?。只不过也没忙着说什么,只将?一碗小米粥都吃了后,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个薄皮晶莹透亮的虾饺,蘸水也不沾一点,全部一口气给吃下后,将?碗筷放下,擦了擦嘴,才看朝李仪。
“那你怎么打算的?”
李仪似乎一点都不为此事担忧着急,慢条斯理地噘嚼着,整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优雅贵气。
半响后,他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父亲子女不少,算上儿?子得有七八个,我?是最小的,但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也许他走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我?这个儿?子的存在。”
他话到此处,忽然情一转,目光里多了几?分凛然:“谁曾想,他们都死了,唯独我?活着,可?见这兰台所有的运气,都被我?一个人给占了。你看当年?那些人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我?,苦心设计让马家坝子坍塌了,可?我?仍旧死里逃生,叫你们救活了。阿梨,你看我?运气好吧?”
周梨点了点头,真要这样?讲,他运气实属不错。
李仪继续说道?:“母亲虽知晓我?不是亲生骨肉,却?待我?如血亲一般无二,知晓我?生母还活着,还让我?们母子相见。父亲对我?也好,完全将?我?做亲儿?子来?养,后来?遇到你们,找到玉阳他们,所有的人都一心一意对我?好,甚至将?我?作为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和信仰,我?的一举一动,都关?联着他们喜怒哀乐。”
大家对他的好,他是明白?的。
他一样?也清楚,人不可?太?过于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已经在他的手里了,手下还有这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亲人们在一同努力打造父亲早前所期待的国?度。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给毁掉了。
所以他喜欢筠娘子,也知晓筠娘子对他的情义,但也只是仅仅止步于这朋友之间的关?系罢了。
因此他和周梨说:“你告诉乾三他们,不必太?担心,我?知晓如何?取舍。”他已经下了决心,往后不会再去见筠娘子了。
她很好,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跟着自己,遭受天下人的非议。
她的曾经不是她所愿,但确实是发生了,自己不在乎,可?是老百姓们却?没有办法接受帝王拥有这样?一位妻子。
当然,自己也可?以如同历朝历代的帝王们一般,用那雷霆手段,反正自己是天下第一人,位高权重,掌管着无数生杀大权。
但是李仪不想,那样?的话他与前朝的帝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表哥……”周梨听到他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己还在犹豫,如何?同他说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他竟然一开口就道?明,往后不在与那筠娘子来?往。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大家所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说过,人不能太?贪心,我?虽是不才,但手下有那么这些能臣猛将?,这个江山已经如我?父亲所预想中的一样?发展起来?,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将?这一切给毁掉了。”这毁掉的,不但是贞元公留下的遗愿,更是天底下老百姓们再一次跌入水深火热之中的痛苦。
那样?的罪过,他也担不起。
他想过,即便是他劝说过了群臣,说服了他们。
但是后虞的天下太?大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满意他这个皇帝,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受推行的新政,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找茬,随时随地都准备好如何?将?自己这个不像是皇帝的皇帝给推翻。
然后再回到了那个腐朽的旧时代。
因为只有那样?,位高权重者才能真正随意掌管生杀大权。
他这样?清醒,反而让周梨忽然心生出一种悲凉来?,替他难过,“表哥,对不起。”
“你为何?同我?说对不起?”李仪笑问。
“我?帮不上你任何?的忙。”甚至她还是作为说客而来?的。
“你没有错,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当要明白?,该失去些东西,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如今算是幸运的,唯独这情一字不能自己随心所欲罢了。”
可?他越是如此豁达,反而还来?劝起周梨,越发让周梨心疼起他来?。
周梨和他一起出的门,只不过今日无大朝会,所以走了一段,周梨便下车离开了。
那乾一望着周梨在路边等客马车的身影,将?目光缓缓收回来?,只同乾三说道?:“主子和姑娘,并非真正的表兄妹,可?惜了。”
乾三听到他这话,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吓了一跳,“大哥,你莫要胡言。”不过是挺可?惜的。
而李仪的那些话,始终在周梨心里起伏着,她是忽然就明白?了何?为高处不胜寒。
果然站在高处的人,一生就要受尽那孤独的。
这件事情,仿佛艳阳天里忽然卷来?的一场小雨,落地后甚至都不留任何?痕迹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