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野将视线从流水花瓣移到宁熙身上,“要不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家?”
“咳咳咳!”宁熙开始不停咳嗽,即使咳嗽着还不忘疯狂地摇头摆手。
仇野连忙打开水囊给她喂了口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奈道:“听到要回家这么激动?”
宁熙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终于喘过气。
少女的眼睛红彤彤湿漉漉的,她看向少年连忙解释,“我是有点想哥哥小婉还有慕姑姑,但我不想回去,你别送我回去。”
“宁熙。”仇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肃。
“嗯?”宁熙歪着头看少年。
“你当真要跟着我去孔雀山庄?”
“当然啊,我要是不去那里,我的小册子就没内容写了。”
“那里可能会有些危险,你想好。”
“我早就想好了,而且有你在,我怕什么?”宁熙用手肘戳了戳仇野的胳膊,“你答应要带我去的,不许反悔。”
“嗯。”仇野点点头。他之前只是怕宁熙会临时反悔。
既然如此,他会让宁熙在孔雀山庄当一个旁观者,不受任何伤害地观看一场好戏。
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只葡萄干味的水塔糕,宁熙把它取出来,供奉在寺庙里的佛像前。
佛前的香还燃着,窗外的风吹进来,烟雾缭绕。
仇野看着宁熙蹦蹦跳跳地回来,忍不住问,“你向佛祖讨了什么好运气?”
宁熙照着刚才在佛前的样子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愿佛祖保佑我们此行顺利。”
仇野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不需要任何佛的保佑。
“保佑”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自小的经历告诉他,人能靠的只有自己。刀尖舔血靠的是拼命,只有比对方更加拼命,更加不怕死,刀才能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仇野。”
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出思绪。
“我以前从书里看来一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宁熙往门外望了望,“反正雨还没停。”
“嗯。”仇野点点头。
“佛祖有一弟子名为阿难,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一女子。’,佛祖问,‘你有多喜欢那女子?’,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然后呢?”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没有然后了,我只是好,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才会让阿难愿意这样做。”
仇野没说话。
宁熙则继续说,“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我对仇野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是对小婉和哥哥的那种喜欢,还是别的喜欢。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是一样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不太一样。”
她抱着裙子蹲在台阶前,一边小声说,一边戳飘到台阶上的落花玩儿。
仇野沉默着,少年的喉珠不安分地上下滚了滚,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雨停了,”少年回过头,“走吧。”
刚下完一场雨,山中薄雾蔼蔼。少年站在薄雾后,眼看不真切,似有一团化不开的冰雪。
宁熙也不再纠结方才的问题,蹦蹦跳跳地跟上前,走到少年旁边,冲他微微一笑,“走!”
雨停后,太阳马上就冒出头了。两人到孔雀山庄时已是黄昏,只不过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尽管如此,家财万贯的孔雀山庄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两位穿着劲装短打的青年站在山庄朱门口的红灯笼下,一高一矮。宁熙认得这两位青年,她黑溜溜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然后跟仇野说,“仇野,给我请柬,我要去会会他们。”
仇野忍俊不禁,他当然知道宁熙在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宁熙拿着请柬,十分嘚瑟地在两位青年眼前扬了扬,“哎,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没有青莲仙子拿不到的东西。”
两位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打开大门,毕恭毕敬道:“请。”
仇野依旧站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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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山庄至少有八个镇国公府那么大。
上京寸土寸金,加上目前朝廷的风气崇尚节俭,是以官员的宅子都是往小了修。镇国公府已经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大宅邸了,但跟孔雀山庄比起来,却像是麻雀和大雕。
孔雀山庄几乎遍布了两个山头,比江南巡抚的宅子还要气派,巡抚家的有的,孔雀山庄有,巡抚家里没有的,孔雀山庄还有。
往孔雀山庄里摆放的瓷瓶底下一抠,都能抠出一坨金粉。这里简直是人间乐园。
正因为孔雀山庄辉煌宽广,所以才能住进那么多武林豪杰。最近几日,几乎大半个江湖的人都汇聚到孔雀山庄了。
宁熙和仇野进山庄时天色已晚,但山庄却灯火辉煌,把黑夜照得同白天一样明亮。幸好宁熙被丫鬟及时指引进了屋子,否则她就要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孔雀山庄的房间也舒服,窗明几净,房内摆放着两扇精致的屏风。细细看去,屏风不仅是苏绣,而且还是双面绣。
双面绣极其考究绣娘的工艺,需要在同一块底料上正反两面绣出不同的图案,所以价格十分昂贵。镇国公府全府总共都没有几扇双面绣屏风,而在孔雀山庄的一个小小的客房里,却有两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