谥法曰:‘一德不懈曰简’。
又曰:‘能平易不信訾毁,使民易知则治亦自简’。*
辛府上下叩接圣旨。
这只木牌也是随圣旨而来的。
辛幼萍知道,这是因为祖父生前病榻之上,曾与大司徒写过书信:他此生收集的所有钱币,并不准备带到坟茔里去,而是准备与孙医一样,全部捐给上阳宫经济学院作为收藏。
到时让孙女送此入京。
于是大司徒送了一块朱色木牌来给她,好让她无论何时到洛阳,都无需递名帖排队候见,而是可以直接去姜宅。
这一路上,每一晚辛幼萍都要拿出手镜匣来看一看这块木牌还在。
而木牌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那是祖父单独留给她的信,哪怕在病榻上,祖父也为她考虑到了入京后的各种情况。
祖父虽做过宰相,但伯父、二叔和她父亲显然都未继承祖父的做官的本事,因此皆未留在京城为官,堂姐毕业后也离开了京城。
这就导致了她上京后只能先住逆旅。
之后……
祖父说过大司徒最喜欢聪明的女孩子,且她知道辛家无人在京中为官,必然会留辛幼萍在姜府暂住。直到辛幼萍考过上阳宫学校,就可以入校寄宿了。
当然,祖父也替她考虑了意外情况:比如她上京的时候,大司徒正好随圣驾西巡长安,亦或是旁的缘故并不在洛阳,那就——辛幼萍看着信上的地址和称谓。
祖父让她去寻同样已经致仕的宰相,当年的中书令,如今的太原郡公王公。
辛幼萍记得这位王相,祖父致仕前还带她去拜见过。
祖父信中写道从他还是侍郎,王公也不是宰相,只是司农寺官员时就常坐在户部不走,这几十年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那么,代故人照顾一下晚辈也是应当的。
当然,辛相如此交代孙女,更主要的原因是:旁的故交(譬如时不时想去边境溜达的裴教导处主任、公务繁忙库狄相、李相、狄相等)都可能因各种朝事不在洛阳,但辛相知道王玉不会。
他好容易致仕,必然窝在府中侍弄花草,过他的仙日子。
而多年同僚好友彼此了解,辛相临去前很放心:大司徒不必说,而托付给王玉的事儿,也都从来有可托底。
他不必再担心孙女上京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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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辛幼萍呆呆站在姜府门口。
她不是没想过大司徒可能会不在京中,但她真没想过,姜府门口会挂着明显的白幡等物。
这场景她太熟悉了,分明是家中有丧仪才会如此。
辛幼萍知道大司徒已然年过七旬,但,但她可是位极人臣的大司徒与尚书左仆射啊,她若故去,洛阳城内不会无声无息,一切如常。
那还有谁能令姜府门口挂灵幡?
是……
姜府中有穿着素服的女卫走出,证实了辛幼萍的猜想。
果然是前太常寺卿崔朝一月前故去,大司徒此时并不在京中,而是送灵归于长安——崔正卿以旨陪葬先帝乾陵。
且辛幼萍是之后才知道,圣皇帝此时也西巡长安不在京中。
此时她只是有些怔怔站在门口。
倒是留守姜府的女卫,显然极有经验,她也不因辛幼萍是年轻女娘而怠慢,只问她要不要留下名帖,等大司徒回洛阳再递上。
而见到辛幼萍取出的是‘红牌’,留守女卫都惊了一下——
还好她毫无怠慢且留心多问了一句。府上会发的朱头木牌可不多,必是重要之事。
于是她按照大司徒之前留下的话,并没有让辛幼萍离开,而是带着她进入皇城入东宫请见皇储。
辛幼萍有些忐忑。
她想过入京后的许多情形,见大司徒怎么问好行礼,见王相又该说什么。
可,真没想过会直接入东宫见皇储。
*
监国的皇储亦穿素淡常服,色中有着难掩的沉郁之色。
然殿下虽心绪不佳,待她却很和气。
而见东宫属臣收下那一箱钱币后,辛幼萍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有些落下了。
就在她告退时,就听皇储问起她入京后的居所,得知辛相的安排后,沉吟片刻道:“不如你留在东宫吧。”
这些年女儿常去拜访王相(吃点心),曜初自知王相府中倒有的是房舍,但并无与辛幼萍年纪相仿的女孩为伴。
曜初问过辛幼萍的年纪,也只比阿鲤大三岁。
既如此,倒是留在东宫为好,一来东宫中女官与女孩子都多,也便于一同读书;二来……两个孩子都算是失了祖父的,也可彼此有个慰藉。
曜初瞧得出:阿鲤在自己跟前一直表现的很懂事坚强,想来是怕惹她伤心。毕竟她还要监国,有诸多朝政庶务需要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