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抱下去了,再让她这么抱下去,有些事情就隐瞒不住了。
谢昶仰头深深吁了口气,“阿朝,下来。”
阿朝还是不肯下,他就只能提着她胳膊将人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良久之后,彼此罅隙里的风才将身上的燥意吹散下去些许。
谢昶扶着她肩膀,慢慢将她转过身,解释道:“隆丰年间,榜葛剌国进贡两头兽,我朝称作瑞兽麒麟,这一只便是去岁那兽所生的幼兽。”
阿朝紧闭双眼,声音都有些发尖:“幼兽就这么大只了?”
谢昶笑道:“是啊,听说生下来就有半丈高。这瑞兽是鹿身牛尾花豹纹,身形可达两丈,性情却极为温和,平日也只食草叶素餐,不会伤害你的。”
阿朝整个人被他调转过身,感觉到那个古怪的东西离她很近,几乎就在眼前,但是又莫名安静,听不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也没有狮虎那般压抑的怒吼嘶鸣,她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带着慢慢抬高,直到触摸到一根毛茸茸的东西,她轻轻摸了摸,好像并没有危险的气息,不过真有危险,哥哥也不会让她接触,她这才敢一点点睁开眼睛。
瑞兽距她只有半尺!一张宽额大耳的怪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形似她从前见过的一匹小棕马,可比那只小棕马不知高大多少!阿朝这才发现方才摸到的是它头顶毛茸茸的短角。
这种感觉非常异,一只庞大到让人闻风丧胆的巨兽,居然会乖乖低下它过分高大的躯体,给你摸它柔软的触角和平滑的脸部皮毛。
感觉手心酥酥痒痒的,阿朝又忍不住再摸摸它的脸,谢昶往她手里塞了一块草饼,“你可以喂它吃东西。”
草饼才摸到手中,那个大家伙就伸出了长长的舌头,作势要来舔她手里的食物,阿朝吓得后退两步,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自己脚趾骤然一痛,疼得她“唔”的一声。
谢昶眉心一跳,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被她踩到的右脚收回,将腰间的香囊扔下去,“怎么了?”
疼痛很快就过去了,阿朝皱皱眉头:“方才忽然脚疼,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事,哥哥,我方才可有踩到你?”
“没有,”谢昶面色不改,俯身将草地上的香囊捡起来:“是我的香囊落在地上了。”
阿朝回头去瞧,果然是哥哥的香囊,她抿抿唇,有些抱歉地说:“香囊都被我踩脏了,回头我帮哥哥重新绣一个吧。”
谢昶唇边含笑:“真要亲手给我绣香囊?”
阿朝被他辅导了几晚的女红,虽然偶尔还会扎到手,可好歹不似从前那般笨拙了,针法也学会好几种,四月的女红考校居然破天荒得了甲等下,虽然整个含清斋都没有乙等,但她也初步具备绣出一个完整香囊的能力。
她点点头:“哥哥放心吧,我可以的!”
见她毫无察觉,谢昶也虚惊一场,心道往后两人在一起时还得多看着她些,这种情况多来几次,迟早要被她发现端倪。
手掌湿漉漉的,回过头才发现那个家伙一直在舔她手里的草饼,没给它吃,它就默默跟着她的手舔,舌头挂下来比人的脸都长,但居然比雪貂还要温顺!那只雪貂若是看到肉不给吃,非急得把象牙笼扒拉得震天响不可。
阿朝不禁笑了笑,举着草饼的手让了让,它便安安静静地跟过来继续舔,阿朝走到哪,这个巨无霸就会乖乖地跟到哪!
阿朝陪它玩了好一阵,玩累了才坐在草地上,近处萋萋芳草,远处落落长松,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蔷薇花香,两只小兔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磨牙,而她怀里抱了只软乎乎的胖橘猫,靠在谢昶的腿上看碧蓝的天空。
“原来京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居然没听崇宁公主提起过!”
且今日天气这么好,整座园囿居然只有他们二人!
谢昶负手而立,垂眸看着她柔软的发心:“崇宁公主当然不知道。”
阿朝怔怔抬起脑袋,哥哥这是何意?
谢昶眉梢一挑:“你要不想想,这里为什么叫朝苑?”
阿朝脑瓜子霎时嗡嗡作响,良久之后,才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不会真与我有什么关系吧?”
谢昶望着远处的“麒麟”,“那两只瑞兽后来被先帝赏赐给了雍王,雍王爱好禽异兽,将它们都豢养在自己的园囿中,这雌兽所诞的幼崽被我要了过来,着人一路暗中护送进京,可这东西实在引人注目,养在庄子里并不合适,我便干脆买下这处山清水秀的林苑,将它安置在此处。你若喜欢,来日每逢休假,或等含清斋的课业结束,可随时过来游玩小住。”
阿朝直呆愣了好半晌,才喃喃问道:“你是说……这园子是为我买的,这只麒麟兽也是你给我寻来的?所以连朝苑都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谢昶垂眸,当是默认了,阿朝却更为震惊:“哥哥为我买下了一整座园子?还有这满园子的珍禽异兽也全被你搜罗过来了?”
这么大的手笔!
谢昶眸光定定看着他,反倒先问道:“你很喜欢那只雪貂,后来怎么又送回去了?”
阿朝还未从方才的震愕中回,听他如是说,才讷讷着回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雪貂像个烫手山芋,太子殿下慷陛下之慨送给了我,太后娘娘却要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横竖我是做不成太子妃了,总不能还要人家的东西。”
谢昶笑了下:“那你呢?一点也不惦记太子?”
阿朝脑袋枕在他膝盖上,舒舒服服地看天:“我就惦记哥哥!”
这话无意间说出来,带来的刺激却不知一星半点。
身体里的千回百转,照应在面上不过极轻一笑:“这话日后可要仔细着说,别忘了哥哥也是男人,能受得住你这般撩拨吗?”
阿朝垂眸轻轻弯了弯唇角:“不管,你说要给我做一辈子哥哥的。”
身子转回去时,却禁不住悄悄红了脸,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他难道觉得,方才这话是在撩拨?
以往虽然也偶尔垂涎于他身上某些属于男人特质的部位,但那仅仅是出自女子的欣赏,她对哥哥的心绝对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这可是哥哥呀,将她从小养大的哥哥。
可他这么一说,方才的坦然全都化成了局促,还有些说不清的羞燥,一时只觉有股腾腾的热气从贴着他膝盖的后背轰然蔓延而上,烧得她脸颊脖颈皆染上一层绯红。
阿朝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被他一句话搅得心不定,也许是天热起来了,方才又在草地上跑了一圈,发些汗也属寻常。
她抚了抚手里的橘猫,下意识地挪了身,不再贴着他的腿坐,让微凉的风吹拂在后背,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生硬地开了口:“对了,你方才说这麒麟兽是从雍王手中要来的?你不会又攥着什么罪证,威胁人家吧?”
她还记得上回他可是当着太后的面,对那些藩王和侯伯的罪名如数家珍,太后虽气得面色铁青,可居然果真没再来找茬,他连太后都压得住,何况其他人。
谢昶却被她说得脸一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