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鸢:“你确定是谢大人亲口对你说的?”
李暄:“千真万确。”
齐鸢:“要我单独去?”
李暄道:“是。”他说完似乎有些着急,往巷口看了一眼,又靠前一步道:“小少爷,李某现在有要事在身,今日午时,至多能等一刻钟。到时不管少爷来不来,李某都得走了。”
他说完重重一揖,朝着巷口疾步走去。
齐鸢看他走远,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刚刚看李暄的言行,他似乎对这次小聚不太理解,只是不得不听谢兰庭的话,过来转告给自己。
可李暄是对阉党恨之入骨的,即便是谢兰庭放走了他,他也不至于对对方言听计从成到这种地步。
除非谢兰庭另外有恩于他,让他从心底相信谢兰庭可敬可信。又或者是今天的事情有蹊跷。
直到回房,齐鸢都满腹疑惑,理不出什么头绪。。
常永还在屋里候着。刚刚齐鸢出去见人,常永自知自己现在身份尴尬,便待着没动。这会儿见齐鸢回来,常永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问:“少爷,小的还要继续讲吗?”
齐鸢抬眼:“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常永:“说完了。”
齐鸢:“……”
常永这几年一直在齐府伺候,只今年跟谢兰庭见过几次,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
齐鸢点点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过了会儿道:“你现在备马,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巳时末,齐鸢坐着马车到了春波桥。他让常永在桥上等着,一刻钟后如果自己还没回来,就去船上看看情形。
李暄与他之间,不过是上次的一面之缘。
齐鸢内心相信李暄的身份和为人,所以还是前来赴约,但这次邀请着实有些没头没尾,他心里也不踏实,于是留个心眼。
常永机灵,也会功夫,即便他是谢兰庭安插的人,齐鸢也信得过他。
实则,即便现在,他信谢兰庭也比任何其他人都要多一些。
正午的阳光白灿灿得刺眼,齐鸢从马车跳下,寻到了李暄所说的烟霞舫。
这艘画舫在春波桥一带有些名气,因船舱前后有琉璃窗,又取名自唐诗“无人会幽意,来往在烟霞”,所以额外受风流子弟的喜欢。小纨绔以前便喜欢租这画舫跟朋友饮酒作乐,齐鸢自己却是实打实第一次来。
画舫宽阔,上面却没什么人。齐鸢喊了一声,就见李暄推开舱门,示意他进去。
船舱里赫然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齐鸢心下迟疑,往岸上看了一眼,随后迈步钻入舱内。
舱门旁边的人正好转身,与他看了个对脸。
然而就这一眼,齐鸢骇然惊呼出声,被钉在原地:“……爹?”
舱内的另一个人,赫然是穿着粗布衣服的忠远伯!
第0章
齐鸢这一声, 令船舱里的俩人齐齐愣住。
“贤弟?”李暄没听清那句称呼,往前走了走。
齐鸢心如擂鼓, 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父亲忠远伯被埋伏遇害, 从失踪到现在足足一年之久。齐鸢虽满心盼着人还活着,心里却清楚那种情况下,父亲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就连谢兰庭告诉他忠远伯或许还活着时, 齐鸢也不敢想象这一天, 父亲活生生地,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鼻子骤然发酸, 喉头哽住, 见忠远伯愕然地望着自己, 又疑惑地看向李暄, 才突然惊醒——自己如今不是祁垣, 而是小纨绔齐鸢。
刚刚的转念不过是几息的功夫,齐鸢绷住情绪,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看向李暄:“李兄,这是殿……下?”
李暄刚刚听齐鸢喉咙蹦出的那个字, 隐约觉得莫名其妙,这会儿一听是“殿”而不是“爹”,忙道:“贤弟误会了,这位可不是殿下。”又觉疑惑,“贤弟为何这么问?”
齐鸢将发抖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后背, 挺直腰板,色镇静道:“我只跟谢大人求过一件事, 因听说有皇子要南下游玩, 我请他帮忙安排, 容我向殿下求个进国子监的恩典。你今天秘秘的,说谢大人安排让我见人,又说事关重大,我还以以为事情办成了。既然不是,那这位是……”
李暄忙道:“贤弟,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祁将军。”
齐鸢再次抬眼,看向父亲祁卓,只一眼,便觉眼眶酸痛,垂首作揖:“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公子莫要多礼。”祁卓抬手,“老朽现在是戴罪之身,今日路过扬州,听李暄夸赞公子翩翩少年郎,英雄豪迈,。这才想着见上一见。果然,齐公子年纪轻轻,风华卓然。”
他说完一通客套话,便捋着胡子冲李暄颔首:“我就不耽误你二人叙旧了。等下你去后舱见我。”
李暄道:“是,将军。”
祁卓转身钻入后舱,齐鸢把脸偏了偏,问李暄:“李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暄低声道:“说来话长,当初我被谢大人放走时,身无分文,又没有路引,只得躲去海船上,一路给人做着苦力,等着再找机会寻找大人的踪迹。谁想船只走到广东时,竟遭了佛郎机人的陷阱,幸好有几艘渔船相助,我们才能脱险。那日救我们的人正是将军。”
忠远伯为了躲开追杀,只得跟几位亲兵舍弃回京的路线,转而南下。一行人躲躲藏藏,翻山越岭,一走就走到了广东。他们这群人非残即伤,到哪里都容易惹人瞩目,于是祁卓干脆扮做水寇。
时逢广东海域佛郎机人屡屡生事,当地渔民苦不堪言,祁卓他们便专门打劫佛郎机人的渔船。他们出鬼没,专门抢火器金银,几个月下来竟也攒了不少银两。
李暄被救时,祁卓正筹谋回京的事情。
那些亲兵里,有一位左参将伤势太重,需要静养。其他人功夫又远不及李暄,于是祁卓当机立断,留下其他人在广东,他跟李暄回京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