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德皇帝没钱时,还能靠着卖爵鬻官广进财源,可她如今只是个无权无名的平头小百姓,又要靠着什么赚取银钱来养活自己和家中的奴仆呢?
就在魏无晏为她小宅院中的柴米油盐而发愁时,远在百里之外,金碧辉煌的皇城中,亦有人茶饭不思。
皓月当空,星光黯淡。
垂拱殿,御书房,
“启禀摄政王,江南的影子传回来消息,说并未发现魏浔身边有皇上的踪迹,其中一名影子已是魏浔极为信任的死侍,从他口中描述,魏浔对皇上遇刺一事感到十分惊讶,还派探子入京打听皇上如今的安危。”
竹成文顿了顿,又道:
“如此看来,魏浔恐怕与皇帝在行宫失踪之事并无联系。”
他说完后,抬眸看向紫檀木书后的摄政王,
男子一袭玄色织金长袍,玉冠束发,立在窗旁。气质沉静又清冷,挺拔孤傲的背影仿快要与窗外同样清冷的月色融到一起。
摄政王没有回头,幽幽开口道:“川西那边有什么动静?”
薛锰瓮声瓮气答道:“启禀摄政王,云烨回到川西后,白日里按部就班操练川西兵马,入夜便回长兴王府,并无异常,根据骠骑将军的回话,他也未在川西境内发现皇上的踪迹。
陶临渊缓缓转过身,深幽且冰冷的眸光扫过薛锰和竹成文,二人顿觉一股强大的压力落在他们背上,二人齐齐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上失踪已有两个月,你们搜遍行宫的每一处角落,却寻不到皇上的下落...”
摄政王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烛光摇曳,映在男子的俊美的侧颜上,如潺潺流光淌过。
屋内寂静无声,静到落针可闻。
书房外,小安子正在厅内更换香炉中的熏香,周遭仿若凝滞的空气,使得他每一个动作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他心中有些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手腕一抖,一屉价值不菲的松香掉落在海棠方砖上,发出哗啦地声响。
“手脚蠢笨的奴才,这可是价值千金的松香,也是你配糟践的,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詹公公斥责完小安子,迅速命人将地上残余的松香收拾干净。
要说在这些日子里,最知晓摄政王心境的人,莫过于近身伺候男子左右的詹公公。
自打皇帝消失后,摄政王的脾气可谓是阴晴不定,在朝中砍萝卜似地一连砍了七八位贪污受贿官员的脑袋。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倒是没有臣子质疑皇上为何多日没有露面上朝。
皇城中,但凡有宫人在私下悄声议论皇上的伤势,便会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皇城司带走,从此再无踪迹。
而京郊外的乱坟岗中,却多了不少无人敢认领的尸身。
詹公公担忧徒弟闹出的动静惹得摄政王不喜,送去给乱坟岗“添砖加瓦”,劈头盖脸骂完小安子后,便让他滚出垂拱殿。
看到詹公公袒护小安子的举动,陶临渊突然心念一动。
皇上失踪那夜,最后接触过皇上的人,除了郑校尉,便是经常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两名小宫娥。
“近身伺候皇上的那两名宫娥现在何处?”
薛锰不知摄政王为何突然问起两个小宫娥,他挠了挠头,诚然答道:“摄政王叮嘱过不可伤及二人性命,卑职便将二人关押在福宁殿,等候着皇上回来。”
竹成文脑筋转得快,他蹙眉沉思片刻,恍然道:“摄政王突然提起这两名小宫娥,莫非怀疑皇上的失踪与这二人有关。”
陶临渊没有说话,抬眸看向窗外,夜中水雾氤氲,远方的福宁殿笼罩在朦胧灯光之中。
男子目光冰冷,漆色眸底映出清冷的月色。
倘若魏浔和云烨与小皇帝失踪一事都无联系,且小皇帝在失踪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小皇帝是自己离开行宫,藏了起来。
小皇帝人脉单薄,在宫中待了十七年,只得两名忠心耿耿的小宫娥近身伺候。
偏偏这两个小宫娥,都是在小皇帝消失前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其中一人因家事离开宫殿,另一人因吸入迷香昏迷不醒。
如此看来,未免过于巧合。
“本王记得皇上曾提过,那个名叫蕊心的宫娥已到了放出宫的年纪。”
陶临渊垂下双眸,修长手指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白玉夔龙纹扳指。
詹公公想了想,道:“蕊心姑娘今年二十有七,确是到了出宫的年纪。”
“放她出宫,让皇城司的人跟紧了她,若是瞧见皇上的踪迹,莫要打草惊蛇。”
“卑职遵命。”
屋内众人领旨退下。
夜风乍起,屋檐下的宫灯随风微微摆荡,落在男子俊朗的面庞上,映得男子深邃的五官忽明忽暗。
男子眸光漆黑又幽深,仿若风雨欲来气前浓稠如墨的天幕,隐隐压抑着雷霆之怒。
倘若小皇帝早有预谋,设下瞒天过海的计划逃出行宫,那少年此前对他的温情蜜意,惓惓之情,岂不是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虚情假意。
至于那封动人心魄的让贤书,也全然变了滋味,不过是小皇帝对他这半年满腔热忱的一丁点施舍。
在小皇帝心里,自己恐怕就是他玩弄于掌心,哄骗得团团转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