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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临西又迎来了新的冬天。
那时候,虞清晚的身体很差,中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医院建议也只能保守治疗,每天喝中药,定期输血活检,徒劳地续着命。
冬日总是格外难熬,她几乎很少出家门,整日在家,也从没见过楼上住着的人。
家里只有养父母请来的保姆照顾她,每次保姆来时,闲聊时总要提到楼上住着的那家父子。
养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借了很多高利贷,以至于经常会有追债的上门,把铁门拍得哐哐作响,白天躲债,晚上醉醺醺回家。
儿子则是一个无人管教,不学无术的少年,整天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年纪不大,却满身骇人的戾气。
有邻居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管本质如何,时间久了,恐怕也早就烂透了。
总之,邻里街坊,没有人想和这家沾上关系,见着都是绕着路走,没人愿意与这家人来往。
以至于当楼上每每响起打斗声时,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保姆也总是提醒她,白天一定要少出门,上次来时还遇到有追债的往楼上那家的家门上泼油漆,吓人的很。
老房子的隔音很差,虞清晚搬进来之后,总能听见不绝于耳的打斗声。
某天夜里,楼上的男人突然回来了。
又是一次激烈的辱骂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虞清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担心真的闹出人命来。
最后,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红色的警车灯闪烁不停,催命符一样。虞清晚不敢出门去看,只敢躲在家里,直到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坐在客厅,听见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不像成年人般沉重,才敢探出头去看。
脏乱破旧的楼道里,头顶坏掉的灯泡忽明忽灭,还有少年满是伤痕的脸庞,漆黑的眼。
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虞清晚甚至忘了呼吸。
眼前的少年穿了件松垮的黑色背心,紧实精壮的手臂裸.露在外。
明明是不修边幅的打扮,却显得他身型格外颀长,浑身上下透着桀骜不驯四个字。绷紧的骨节,背脊,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充斥着张力和不羁,像蛰伏在暗处的凶兽。
头顶坏了的灯泡不停闪烁,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燃尽的烟,猩红火苗摇曳,擦亮他的轮廓。
眉骨很高,冷酷又充斥着戾气的一双眼,线条凌厉,又透着颓废的倦怠感。
和虞清晚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j??
生得过分好看了。???
也和周围肮脏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光是看他的脸,怎么也跟传闻里的地痞流氓挂不上钩。
察觉到她的注视,少年懒懒掀了掀眼皮,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划痕,沾了血迹,眉眼俊美异常,脸上的伤口反而让他更多了几分痞气和桀骜。
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修长的食指骨节上挂着可怖的伤,殷红的血珠顺着指骨一滴滴往下砸。
像是感受不到痛感,又或是对生命漠不关心的颓然。
连指间夹着的烟灰一截截掉落,少年也不曾理睬。
视线上移,只见他漆黑的眸底宛如坠着一片漩涡,深不见底。
而他,则任由着自己越坠越深。
这样的眼,虞清晚曾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数次看到过。
那是身患绝症的人,对生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或留恋的目光,冰冷又死寂。
明明还活着,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
心口忽然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下,虞清晚忍不住屏紧呼吸。
她从没见过,像他那个年纪,眼底却如此死气沉沉的人。
经过她身边时,贺晟的视线忽然瞥向她。
虞清晚的打量就这样措不及防被他捕捉。
顿时,她猛回过,就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移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楼道破旧的灯明明灭灭,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不停发颤,像随时振翅欲飞的蝶。
贺晟的眸色不受控制地顿了下。
下一刻,他的情重新恢复冷漠,吸了口烟,然后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走上楼梯。
直到刺鼻的血腥气擦肩而过,让虞清晚猛回过。
她忽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叫住他:“等等....”
他的脚步停住,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里拿着的药酒和棉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