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斜了眼后视镜。
镜中只露出女孩的一双眼睛,恍惚中,她蓦然发觉女孩眼尾轻眯上挑,勾扬的弯弧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兴致盎然的,似乎浸着些许深意的玩味。
是错觉吗?
为什么她感觉到女孩的眼,
像是……在笑?
时眉侧眸看向岑浪,见他出地安静,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并没有觉察到女孩言辞中的怪异。
这让她忍不住蹙眉重新望回后视镜。可再看时,女孩并无异常,眼堂皇不安,带着恐惧,俨然是那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时眉压下心头的诡异,打了圈方向盘,很快恢复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趟夜班公交的终点站,是「稻荷里」对吗?”
“姐姐居然知道?!”女孩不免惊讶。
时眉论家常一般,状似随口地告诉她:“巧了,你哥哥也住附近,既然这样那就顺路送你回家吧。”
女生“啊?”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小声咕哝了句:“哥哥开这么豪的车…家里却住那么偏远的郊外啊?”
时眉觉得小女孩傻得可爱,劝诫她说:“你看啊,有些人说要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实际只是为了粉饰自己的肮脏;就像有些人光鲜亮丽开豪车,可有谁知道这车是租的二手呢?”
这么说完,她又觉得把那帮孙子跟岑浪放一起相提并论,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又自我修正地改口道:
“不过你今晚运气好,至少他不是坏人。”
说着,她指了指岑浪。
“你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
岑浪这时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发了条消息,嗓线漠然带刺,“赶上点儿背,当心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有理。
但难听。
女孩成功被他吓到,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座椅上,双手紧攥着书包带一动不动,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时眉看出小女孩被吓到,打正方向盘,同时将话捻得柔软,放轻音线解释说:“他的意思是,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直接报警,不要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毕竟比起你遭遇不测,爬墙逃课这些对你的父母来说都是小事,”她冲后视镜里的女孩笑了笑,
“他们一定更希望你平安。”
女孩吸了吸鼻子,乖巧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你司机姐姐。”
……哪门子的司机姐姐,
这孩子可真是爱叫人。
“她不是司机。”
岑浪收起手机扔回兜里,重新阖上眼皮,态度毋庸置疑。
时眉惊异地瞥他一眼。
“那姐姐是什么?”女孩起了好心。
岑浪仍然闭着眼,薄唇翕动,扔出两个字:“同事。”
“哦哦…那要叫同事姐姐。”
“就叫姐姐。”
“可是我觉得加个前缀显得更亲切呀?”
“错觉。”
“……”
听着一大一小两人突然幼稚拌嘴的时眉:
“……要不你俩下车先打一架?”
……
如小女孩所言,「稻荷里」位于旧城区远郊,距离接上岑浪的夜店大约一小时车程。
“这么晚回家,你怎么跟父母解释呢?”
时眉停好车,扫了眼中控台上的水晶台表,叫醒在后半路睡着的女生,稍显担忧地问她。
女生从后座爬起来,擦擦嘴角,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回答:“没关系,这个点他们早都睡了,我悄悄溜进去,明早再偷偷回学校就行。”
“这样啊…”时眉思忖着眯起眼,仰头逡巡一圈。
要走到不远处有人家居住的平房群,就得经过一条羊肠小道,小道夹在稻田与荷莲沼泽之间,车过不去,只能停在有水泥路的高坡路口。
路不长,但是很黑。
时眉看了眼身旁仍在沉睡的男人,
算了,金贵少爷不敢指望。
何况等下进去万一惊动女生的父母,看到她不仅半夜进家门,还是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送回家,怕是更加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