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凛眼前明明空无一人, 视线却不由自主钉在寺门前。
心底莫名升腾起一种冲动,他想要冲过去阻止……
阻止什么呢?
独孤凛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心口那处疼的厉害。
明斟雪一双柔荑被金光灼的近乎麻木, 她身形不稳,眼看着便要昏厥。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沧桑的叹息:“姑娘莫要再闯了, 再这样下去,姑娘的魂魄会被冲散,便是想重塑肉身也难。”
明斟雪仰起头:“那请大师开恩。”
“开恩放陛下入寺?”净禅问。
“不, 我并非是想让大师授陛下重生秘法, 而是想请大师帮我劝他放弃这个念头,早些下山离开。夜间风雪重, 苦寒至极, 陛下若再在寺外苦等下去, 只怕会出人命的。”
净禅颇感意外:“姑娘难道就不好, 你重生一世的机会是如何得来的么?”
“眼下最让我揪心的, 便是陛下以凡胎□□之身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折磨。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早些离开。”
明斟雪回首望了眼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独孤凛,忧心忡忡,屈膝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老僧低笑了两声,山寺紧阖的木扉“吱呀”一声自内打开。
与此同时,阻碍明斟雪的那层金光也收敛了起来。
“进来看看罢。”这话既是对独孤凛说的,也是对明斟雪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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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古佛下,老僧望着年轻帝王那苍白的面色,开了口:
“陛下可想好了,决意要启用此法来为先皇后换得一个希望渺茫的重生机会?此法牺牲的代价可不小啊。”
年轻的帝王色平静:“无论是何代价,孤都愿一试。”
“陛下命格福寿绵长,此法需得拿走陛下的生命,英年早逝,陛下不觉得可惜?”
“不可惜,自她故去的那一刻起,孤的心便也随之死了,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肉一般,索然无味。”
“陛下治国有方,英明武,多添上几年的功绩,将来必能名垂青史。此法若成,陛下的千秋功绩与名声只怕也会因早逝而来不及谋成,陛下不觉得可惜?”
“不可惜,孤从来不会为虚名所累。”
老僧微微颔首:“古籍记载,此法即便成功,求来的一生也不会长久,来世需得陛下以生生世世的命数来补先皇后缺失的命格,是以,陛下唯有来世一世,往后再无来生。
此法代价之大,行事之凶险,皆令人望而生畏,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尝试,陛下决意要冒险一试?”
“不,不要答应他!”明斟雪立在他面前,明知独孤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哭泣着想要阻止他。
“不值得,这样做不值得……”
可年轻的帝王未加思索便直接脱口而出:“孤应允。”
老僧望着他,蓦地问了声:“此举犹如豪赌,胜算渺茫,陛下牺牲了太多,若是赌输了,岂非太过可惜?”
“若无生死以赴的决心,这份鄙薄的情意又怎配去爱她。”
独孤凛眸色深沉,腰身笔挺如松。
老僧微笑着望他,轻轻颔首。
那一日,古刹外风饕雪虐。
前半生不信因果不信佛的年轻帝王长跪于青灯古佛之下,用自己的一切作为交换,换得她一个渺茫的重生契机。
他的现世,他的往生,他的功绩,他蛰伏十余年煞费心血夺来的帝位,这些独孤凛统统不在乎。
昏黄的灯影前,独孤凛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
没有即将失去一切的失落与不舍。
只有如释重负后的轻松。
“孤很快便能来寻你了。”独孤凛低喃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明斟雪抽泣着摇头。
她宁愿独孤凛不曾对她动过情。
这人怎么这么傻,抛弃手中的一切,去换一个也许无法遇到的她。
她哭得伤心。
独孤凛只觉方才松懈下来的心房一瞬痛如刀绞。
他伸手按上心口,抬眸怔然望向明斟雪所在的方向,顿了顿,眸中蓦地流露出悲戚:“若得上苍垂怜,有幸来世相见,务必将孤忘了。”
“孤不希望你带有前世痛苦的记忆继续延续新生。”
如他所愿,明斟雪重生之始的确将他忘的干干净净。
她只认识薛昭,那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跨越两世来到她身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