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人物被压抑的久了,心理极端畸形变态,有朝一日一旦翻身,难说会做出什么事。将江山百姓交付他手中,明斟雪并不安心。
独孤凛亦是位阴狠恣睢的野心家,可他爱重百姓。少时遭受的苦难没能扭曲或摧毁他的意志,反而使得他执着于改变苦难,扭转逆境。
他是个疯子。
和魏绍截然不然,他是个被苦难痛吻过,仍良心未泯的疯子。
明斟雪摸着良心不得不承认,独孤凛也许算不得良配,但一定是位好皇帝。
她要为了大徵千万百姓,而放弃自己的亲人吗?
不,明斟雪不想放弃。
疼爱她的父母兄嫂一应人等前世无辜枉死,仍要拼着余力去护她周全,而她只能被独孤凛囚于深宫,根本救不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这一世,明氏不该再覆此结局。
明斟雪想起父母的叮嘱,想起兄嫂的对她的宠爱。
她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指尖缓慢拧开瓷瓶药塞……
“皇兄,臣弟贺您福寿绵长,再创秦皇汉武之功,同明姑娘……应是同皇嫂白首不离。”十皇子起身把盏遥遥一敬。
独孤凛颔首,看向明斟雪。
明斟雪故作轻松,双手执酒盏款款奉上,笑容清浅:“陛下请用。”
独孤凛注视着她,眸中一片温柔,却并不接下酒盏。
明斟雪双手微微发抖,强稳着心,又将杯盏递近些许,轻声唤道:“陛下。”
“斟儿。”他墨眸沉若幽潭,深不可测,看着杯中酒淡淡说道:“喂孤饮下这杯酒。”
明斟雪一怔,想起几日前与他唇齿勾.缠渡酒的一幕幕。
“陛下,”她扫了座下宾客一眼,目露迟疑:“众目睽睽之下,还请陛下勿要我。”
“你是孤即将迎入中宫的妻,举止亲密些又有何妨。”
独孤凛不接那杯酒,明斟雪纤手托着杯盏,递上去也不是,放回案几也不是,进退两难。
目光自杯中清酒上逡巡几遭,他墨眸仍蓄着浅淡笑意,却不达眼底,令人无端胆寒。
若依他的意思渡酒喂入,这酒一旦入了口,明斟雪也难免会受到“黄泉客”的牵连。
可始终僵持不下也不是个办法。
金銮御座之上的动静吸引了在座群臣的注意,人语声渐低,宴席静了下来,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投向高台。
四面八方雪亮的目光带着探究一齐钉在身上,明斟雪心跳越来越慌张,执杯盏的手颤的愈发厉害,直晃的杯中清酒惊起波纹涟涟。
她望见独孤凛眸中噙着冷淡凉薄的笑意,只觉一颗心在一点一点冷掉。
指尖将杯盏攥的死紧,明斟雪终是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举起杯盏递至自己唇前,闭上双眼仰起脖颈一倾——
杯盏出其不意被独孤凛抬手夺了去。
明斟雪惶惶睁开眼,帝王英俊的眉宇近在咫尺。
他眸中忽的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手一扬,将明斟雪为他准备的杯中酒水尽数倾倒在地。
手下倒着酒,一双漆眸一瞬不错盯住明斟雪,冷声道:“这一杯,敬天地。愿天佑大徵,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在场满朝文武静了静,骤然爆出掌声如雷鸣,无外乎恭维新帝忧国忧民云云。
明斟雪悄然红了眼眶,趁众人不曾察觉,偏开头悄悄拭去遮掩不住的几滴泪。
余下的宴席,独孤凛始终一言不发,也不再提渡酒的事,明斟雪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再做。
她垂着头怔怔出,过了好半晌冷不丁被帝王唤了一声。
独孤凛紧握住她的手,不容动弹,掌下力道很大,钳的明斟雪手腕生疼,声音仍是低哑温柔的请求道:
“斟儿,为孤再舞一曲,好么?”
他双目紧盯着明斟雪,眼底逐渐浮现出偏执的猩红。
像个执迷不悟的赌徒,即便输的一无所有,仍不心死。
明斟雪回望着他的目光,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独孤凛墨眸染上一层阴沉,厉声命令道:“来人,上剑。”
他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剑锋直至明斟雪。
明斟雪吓得面色遽然一寒。
独孤凛打量着她的色,低笑了声:“别紧张,孤不杀你。”
他反手将剑递至明斟雪手中,握住她的手亲自教她如何持剑,如何行云流水运用。
两人成双成对共舞一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可若细细来看,便能察觉一人眉目冷峻,一人眉凝淡愁。
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