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凛知道明斟雪想逃,昨夜一腔怒火驾临坤宁宫本是想当面质问她。
却不想被明斟雪拒之门外。
独孤凛笑了,笑得一众宫人汗毛倒竖乌泱泱跪了一片。
很好,很好。
那个软弱怯懦,受不得一点惊吓,听着雷声便会瑟缩在锦衾里将自己裹成个白玉团子的娇娇儿,竟也会骗他了。
死不足惜。
却也出乎预料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某种异样邪念。
放她走么?任由她就此离开?
独孤凛眸色沉了沉,半晌,冷声道:
“摆驾承月门。”
承月门前,秋日里的草木香充盈鼻息。
然而走得远了,那股血腥气竟去而复返,越来越浓,一行宫人皆嗅到这不寻常的气息,不安地窃窃私语着。
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明斟雪下意识想躲,她想抓住邓嬷嬷的手寻个安慰,一伸手却抓了个空。
是了,而今邓嬷嬷带着心腹宫女替她探路,就候在承月门外预备着接应她。
眼看一场暴雨将至,领头太监示意众人先往檐下去避雨,待到这阵雨停了再出宫。
周围宫人彼此相熟便聚在一处说笑,明斟雪被雷声扰的害怕,又担心被人认出了身份,遂将包袱紧紧抱着怀里,独自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待着。
说不清缘由,心下始终惴惴不安。
阵雨来得急,走得快。
一行人收拾了行囊再度上路。
御道上积聚的雨水追着绣履跟儿蹦哒,甩了鞋面几滴泥点子。
“想着今儿回家,特地做了双新鞋给阿娘看看呢。谁成想老天不给脸面,顶顶干净的新鞋面被弄脏了。”
身侧的宫女低头盯着鞋面忍不住抱怨,明斟雪的视线随之一落,忽的钉在了她的绣履旁。
水洼里静静躺着一枚碧玉坠子,被泥水掩着不甚引人注意。
可明斟雪对此再熟悉不过,这是她今早亲自交于邓嬷嬷的,本是一对,因何落了一只在这处?
她心不在焉,正出想着,忽见身旁宫女纷纷拿袖子捂住口鼻,更有几人蹲下身来作势要干呕。
明斟雪回过,鼻息间倏的窜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喉咙,刺激的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忙伸袖掩住口鼻,努力平复胃里的不适感。
领头太监却恍若未曾嗅到异味似的,只一昧催促着宫人往前走。
宫人里开始骚动。
明斟雪心跳得越发快,一路走来遇见的稀事实在太多。她告诉自己,再走上片刻便能逃脱这座囚笼了。
只略一想着,脚步便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步履轻松得很。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砰!”
走在前头的宫人蓦地刹住了脚,明斟雪一个不留,撞上了她。
“对不住,对不住……”明斟雪满怀歉意,连声道着。
那宫女却并未转身来同她言语,只是呆愣愣的背对着明斟雪。
明斟雪觉得这人甚是怪,身子霎时间绷的同石像一般僵硬。
她正想关切宫女是否身子不适,那人突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血!血!!好多血!!”
“你不要命了!敢在宫里大声喧哗!”
“姐姐救我,姐姐,我不想死……”
走在前头的宫人乱作一团,跑的跑,散的散。
面前一空,明斟雪茫然。
这时冰凉粘腻的触感游蛇般窜入足底,爬上脚背。
自绣履尖飞快漫开,湿答答的浸湿了鞋袜,一片冰冷。
这种感觉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恐惧。
面前巍峨的宫门逐渐淡去,明斟雪眼前浮现出那座睥睨天下,象征无上皇权的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