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该走了。01bz.cc”
“那不是徐大人的妻子吗?徐大人呢,快去见见啊。”
众人高声呼唤起来,此时他也就看见了沈春娴,整个人都立刻鲜活了过来,徐晏温本想矜持的过来,但嘴角第一时间上扬。他从对于前途的迷茫,转而担心身上有没有沾上霉味,还有衣摆上的泥点子,这些他是十分不想让沈春娴看见的。
挣扎一番后,遵守本心跑过来,又猛地意识到沈春娴背后是一片被风吹倒的草木,马车也停在城外,她不是从城里出来的。
徐晏温先是狐疑,很快萌生了一个想法,不禁勒马在原地,心里涌出难以置信与委屈,就停在原地不进也不退,生气的瞪着沈春娴。瞪了一会也瞪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悲凉和没有气势。
他僵着不动,暗红色的披风在他背后张扬的厉害,好半天,那边的同僚开始连声催促他要启程了。
都以为他扭头就要走了,徐晏温大概是调整好了心情,策马跑过来,下马,狠狠从沈春娴手里拽过了她收拾好的,装着银票和香包之类的包袱。
接着,他站在沈春娴面前,身影把沈春娴全部笼罩了,喉头反复滚动,最后气急败坏的喊了声:“沈春娴!”
沈春娴即使觉得自己腰板很直,也在他的质问下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干什么?”
他咬着后槽牙,“你居然就这样过来,你连装都不装一下,你等着……我都不知道你懒成这样了。”
沈春娴立刻明了他的意思,顿时也后悔起来,她应该绕一圈从城里出来,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的!可惜了,刚才太着急,没想到。
看着沈春娴略显懊恼的情,徐晏温才再度觉得安定,他习惯性的整理自己的衣衫,想恢复平时的仪态,却发现根本没法做到,索性不管了。做出一个许诺,“两年内肯定回来。”
这个许诺,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但不得不说,徐晏温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沈春娴又被他提醒了一遍时间,被离别的情绪渲染,发愁的说:“好吧,最好如此。”
在同僚越发频繁的催促下,他不得不走了,转头时依然觉得恼火,但不让沈春娴发觉了。回归到离京的队伍当中,阴沉沉的天空下,四处都是暴雨折断的枝叶,众人在这片狼藉的地上,朝着更加开阔的地方去了。
有人忽然怪:“徐大人怎得哭了?”
众人兴奋起来,虽然是同一处境,但这个消息短暂的冲散了心中的惶恐,乌泱泱的追上来要看看‘徐大人’的哭相。
徐晏温本来也只给众人一个背影,闻言,更加坚决的把众人都甩在后面。
……
此时,沈二姐家中寂静无声,庭院内全是肮脏的积水。
沈二姐的女儿,龙凤胎中的文心,几个时辰前还是因为天花病逝了,因着这场暴雨下的太大,小文心的尸身被迫在家里停着。雨刚停,沈二姐的丈夫就让两个伙计将女儿给送出去葬了。
文心死的应该更早,早上有人给她送药才发现的,说不定她昨晚就离开了。
她只有三四岁,原本穿的是寝衣,因要抬出去,伙计匆匆扯了一件带绒毛的红袄子给她穿上了,扣子甚至都扣错了。惨白的脸上除了溃烂的痕迹,隐隐能看出深青色的血管。
二姐夫只看了一眼,心里狂跳,觉得无比可怕,担心染给自己和儿子,“快送出去。”
是夭折,又是个女孩,自然是不能葬进祖坟的。01bz.cc夭折是件晦气事,也没有人为她烧纸钱,找地方埋了就是了。
自从早上,沈二姐吃坏了东西就忽然开始心绞痛,浑身无力,躺在床上睡觉,一睡睡了一天。加上二姐夫怕她生事故意隐瞒,女儿死的消息她根本不知道。
将文心送走,二姐夫松了一口气,转入后院,走到佛堂门口,看见母亲铁氏抱着文耀正在玩耍。
见状,他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倨傲蠢蠢欲动,全然忘记了前几天自己拼命抄佛经的样子。“娘,文耀也该念念书了,别整日把他拘在这里。”
铁氏根本听不进去,把小布马给文耀自己玩,一边说:“沈氏病的蹊跷,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肯定是文心这死丫头冤魂不散,缠着她娘呢。我和文耀七天内都不会出去,免得这个死丫头害我们。”
事实上,铁氏带着宝贝孙子,已经几乎住在佛堂了,除了每天用饭出来外,都是躲在佛堂里的。
前几天文耀的安危还不明晰,二姐夫就也没有意见,可现在文心都病死了,文耀还一点症状没有,可见是确实没有染上,二姐夫就不愿意再抱佛脚了。听见娘的鬼鬼之说,心里很是轻蔑。
二姐夫义正词严的道:“娘,你莫要在文耀面前说这些,将来我是要带文耀走上仕途的,天子近前,什么鬼都要惧怕。”
二姐夫这样的官在朝廷一抓一大把,什么天子近前更是胡扯,存粹仗着铁氏不懂耍威风,铁氏果然敷衍点头,但说什么也不愿意把文耀带出佛堂。
他无可奈何,在佛堂里转了一圈,越发烦躁。想自己当年就是启蒙太晚,做什么都晚了一步,耽误了大好的年华,如今唯一一个儿子,他怎么能让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呢?
这时候飘过来一张佛经,二姐夫抓起来一看,真是前几天他埋头苦抄的其中一份。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手字,正要陶醉一番时,儿子在他身后探头探脑,也在看他的字。
二姐夫心里一热,十分自豪,“文耀,爹今天教你认这张纸的字。”
他和文耀伏在前几天用来抄写佛经的地方,兴致勃勃的开始认字,文耀的确聪明伶俐,二姐夫越教越高兴,只觉得家门有望。
铁氏在两人身后,一脸慈爱的看着,浑然没有暗中嘱咐烧掉孙女尸身时的丑恶嘴脸。
佛堂内其乐融融,门外吹进来一阵卷着潮湿泥土味道的风,只有文耀往外看了一眼,好像看见姐姐绑头发的红绳被风吹了过来,下一秒就要掉进泥水里。
文耀跑出去,把红绳子捡起来塞进了衣襟里的兜。二姐夫和铁氏都没看见他在干嘛,坐在原地叫他别调皮。
他本来想问问姐姐的红发绳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见爹爹和奶奶都面色如常,转眼也就忘记了要问,继续回去爹爹怀里学认字。
第43章 女儿歌.六
一年半后, 初春。
冻上了整个冬天的河水刚刚溶解,一群绿头鸭子已经下河,在水里嬉戏。
死去的孙次辅平案了, 成了清臣标杆,既然这样, 他的学生也不可再打压。离开的人也在这个春天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河边,曹雨薇正在洗衣服, 挽着袖子,拿木棍一顿乱敲,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坐在不远处监视她的表妹。
……
另一边, 刚下朝的二姐夫悠闲的走在街上, 看见烧鸡刚刚出炉,烤的金黄。想到儿子爱吃, 急忙买了一只揣在袖子里。
这一年半以来,二姐夫升官了,身份可不一样了, 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