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累了,那就……算了。”楚明诚抽回裙摆下的大掌,面上克制得难受:“你先歇息。”
李妩心下愈发愧疚,想要抱着他安慰一二,又担心会叫他更加煎熬,只好咬唇从他腿上起身,静坐一侧:“怪我不好。”
“如何怪你。”楚明诚揽住她的肩,嗓音低哑:“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妩低垂眼睫,尽量不往他那处去看,心里将裴青玄骂了无数遍。
若不是他今夜搅合,这会儿她应当仍与夫君亲友逛着灯会,哪至于如此失态,竟攀着楚明诚做出这番事?情绪上头时不觉得如何,现下冷静下来细想,满是后悔与羞耻。
待马车快到楚国公府门口,楚明诚也恢复如常,转眸再看身侧,李妩靠在他肩头不知何时睡去。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
他满眼怜爱,见她睡得香甜,一时不忍把她叫醒,于是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慢慢调整着姿势,又拿起那件松软厚实的斗篷将她裹好。
当他握住她的手,准备搭上自己的肩膀,视线却被那纤细手腕上那道明晃晃的红痕所吸引。
这是……咬痕?
楚明诚蹙眉,托起那白腻藕段的手腕细细打量。
的确是牙印。
看这方向,不像是阿妩自个儿咬的,而且阿妩樱桃小口,齿如编贝,也没这样大的嘴和牙印。
就在楚明诚疑窦丛生时,一声慵懒娇声在怀里响起:“我怎么睡着了……夫君,到家了么?”
“到了。”楚明诚眸光轻闪,将袍袖放下,仿佛并未看到那牙印一般:“吵醒你了?本来想抱着你下车的。”
“哪有那么金贵,还要你抱着走。”李妩轻揉眼角,从他怀里起身:“若是叫有心人瞧去,明儿一早母亲又得训我。”
放在平时,楚明诚总会安慰两句,可现下他心里揣着事,只嗯了声,而后给李妩系上斗篷:“下车吧。”
明月高照,清辉遍洒,楚国公府后院里一片安宁祥和。
今夜是音书陪着李妩出门,素筝留在栖梧院看家,忙碌了一整年,上元佳节奴仆们也能松泛松泛。趁着主子不在家,不用随时听候差事,便在下人房围炉煮着羊肉锅子,热热闹闹打起叶子牌。
素筝这边刚又赢了一把,正准备喝口温酒,便见门口厚实羊皮毡帘被掀开,沾着一身冬日寒气的音书跺着脚走进来:“哎哟,我脚指头都要冻掉了,你们倒是会享清福!快快快,小秋儿给我舀碗羊汤暖暖肚子。”
被点名的小丫鬟脆生生欸了声,忙去拿碗筷。其他小丫鬟纷纷往榻边挪,给音书让出个位置。
素筝端着酒壶,面露诧色:“你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嗐,别提了,今夜险些出大事。”音书摇着头,刚想开口,素筝直接怼了一杯酒到她嘴边:“看你冻得脸都红了,先喝酒暖暖身子。”
音书不明就里被灌了一杯酒,素筝则是正色看向那些小丫鬟:“主子回来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该当差的快去前头伺候着,别主子有吩咐,回头寻不见人。”
小丫鬟们正竖着耳朵想听热闹呢,被素筝这么一赶,不免失落。但她们也晓得素筝平日挺好相与,一涉及到伺候主子的事便是铁面无私,遂也不敢多言,一个个都散了。
方才还热闹的屋子一会子功夫就空了,音书端着酒杯糊里糊涂:“欸,怎么都走了……”
“你是脑子丢在灯会里,没带回来?”素筝拿起干净的碗给她舀了一大碗羊汤,板着脸瞪她:“涉及主子的大事,还敢当着这群小丫鬟的面说?”
意识到自己险些祸从口出,音书立刻羞红满脸:“姐姐说得是,我错了。”
“好了,快喝两口汤,与我说说出了何事。”
音书端过热气腾腾的羊汤猛灌了两大口,觉着身子稍微暖和了些,便将主子走丢的事说了,末了,她庆幸叹道:“还好主子没事……你不知道我在寒风里寻了大半个时辰,脸冻得疼,心里更是急得发焦……”
素筝听得目瞪口呆,而后默默垂下眼,若有所思。
且不说主子自幼聪颖,博闻强识,便是她从小生长在长安,又怎会迷路半个时辰之久!
沉吟良久,她问音书:“主子和世子爷回房歇息了?”
“是呢。”音书拿着筷子捞了块炖得烂乎乎香喷喷的羊肉:“世子爷体谅主子劳累,一回房里就叫人送水伺候洗漱,我离开的时候,正房已熄了灯。”
素筝斟酌道:“那你看他俩可有何异样?”
音书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异样?”
素筝见这反应,心里也有了数,只淡淡道:“没事,你继续吃吧。不过今夜之事,切莫与旁人谈及,主子堂堂世子妃,忽的消失了大半个时辰,难保有些黑心眼子的拿此事编排。”
利害都已掰碎了放在跟前,音书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我记着了,绝对不往外说。”
夜色渐深,窗外又起了风,呼呼刮着窗棂。
李妩今夜身心俱疲,沐浴上榻后,很快昏沉睡去,而她身侧的楚明诚却是难以入眠。
灯会走散了半个时辰,一反常态的索吻,还有腕间那枚明显的牙印。
前两件事,他尚可寻到自洽的理由,毕竟灯会人多,走散并不稀,而索吻,许是她太过惊吓需要安慰,可那枚牙印……
那像男子留下的牙印,如何会落在她的腕间。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只剩一个猜想——阿妩外头有人了。
楚明诚拧眉看向身侧安静熟睡之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等荒谬猜测。
一定有别的原因,阿妩怎会是那种放荡无德的妇人?
良久,他将身侧温软身躯拥入怀中,仿佛怕她遗失般,手臂拥得很紧。
与其这般乱猜乱想,不如明日醒来,亲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