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呢?
陈缘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向她问起这个问题?
陈缘深没等到她的答案,又追问她,“他很强吗?可靠吗?你相信他吗?”
沈如晚静默了片刻。
“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她平静地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
陈缘深的动作似乎也因为她的话语而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一会儿,匆匆地笑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拉开了门,然后便是一怔。
门外,曲不询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明明眼前就是陈缘深,可曲不询的目光却径直越过前者,落在只露出半边剪影的沈如晚身上,眼幽邃。
陈缘深又回过头望了一眼。
沈如晚僵在那里。
庭院的大门上设有隔绝阵法,除非时刻将识探出门外,否则根本察觉不到有人靠近这座小院。她根本想不到曲不询竟然就在门外——他不是和陈献一起去找进入灵女峰内的办法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回来?
她身姿僵硬地坐在那里,半点也没动一下,仿佛连睫毛颤了一下都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一样,像一尊沉默而秀丽的雕塑。
陈缘深唇边不由泛起一点苦涩笑意。
他什么话也没说,踉跄了一下,从曲不询边上走出大门,肩膀撞了后者一下,撞得骨头也生疼,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自顾自走远了。
曲不询也没去管。
他只是倚在门边上,看了她半晌,像是两尊靠沉默来较劲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挑了挑眉,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哦,原来在你心里,我地位还挺重要的。”
沈如晚像是终于被触发了机关的木偶人,骤然抬起头,恼怒地望着他,“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曲不询抑扬顿挫地重复,定定地望着她,“那我说的话,你是信、还是不信?”
沈如晚抿着唇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匆匆地要离开,不想再听他把她无意中的话重复给她、平添羞恼。
可曲不询像是提前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三两步走到她身侧,堵住她去路。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接下来的话都给我听好了,最好能记在心里,一个字都别忘。”他垂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为了利用你,也不需要为了利用或者报复你做到这一步,我没必要搭上我自己。”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魂颠倒。”他说,“沈如晚,你说你在这世上最信我,那这话你是信,还是不信?”
沈如晚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同时被两个截然相反的力道扯得四分五裂,超乎了她从韶年时便暗暗期许的最大想象,美得不像是真的。
“我……”她怔怔地望着曲不询的脸,唇瓣微微颤动着,惊愕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像是急促的浪涛将她一次又一次淹没,她几乎有种站不稳的感觉,头重脚轻,总觉得在做梦,本能地排斥这美梦的感觉,可又恨不得一头坠入其中,“我……”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
“我……爱信不信!”
她憋出几个字,落荒而逃。
曲不询始料未及。
他伸手去拉她,可沈如晚走得太急了,只有衣袂擦过他的指尖,一拂即逝,什么也没留住。
他无言地望着她纤瘦笔挺背影转瞬消失在门后。
半晌,竟气笑了。
爱信不信,那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啊?
沈如晚的脑袋瓜里究竟是怎么能想出这些稀古怪又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真是想也想不通。
他没好气地低下头,望见桌上那几乎未动多少的红玉春饼。
不必多说,自然是她为她那个好师弟殷勤准备的——都是十年未见的故人,怎就只有他总被横眉冷对?
曲不询越想越烦躁。
他一抿唇,伸手朝那盘子里拈了过去,不过三两下全都吃光,半个也没剩下。
再抬起头时,唇齿间只剩下浅淡的清甜。
其实这春饼是很美味的,可或许是他魔怔了,又或许他从前的克己自持都是装的、实际上心里藏着一匹贪得无厌的恶狼,他忽而默不作声地想,他已尝过这世上最销魂夺魄的滋味。
从此往后,他只想夜夜攀摘。
第3章 是他酿就春色(四)
沈如晚呆呆地坐在窗边, 一声不吭,动也不动一下,窗户合拢着, 外面天色也昏黑了, 风雪呜呜地响动, 像是深山的呜咽,一声比一声更凄切, 屋里还没点燃灯火, 昏昏沉沉的。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