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再在意七姐了吗?
有那么多次,她期盼着能把过去的一切都淡忘和放下,可当真的有一天意识到过去已经过去,她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也许是因为,她确然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漫长又痛苦的回忆。
“姐姐,你等的人没来吗?”驹娘黑亮的眼瞳望着她,看着她递还的莲灯,犹豫着没有伸手,“你是不是要走啦?你没有带灯,我的莲灯送给你用吧?”
沈如晚忡怔地看了驹娘一会儿,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摇了摇头,又向前递了递手中的莲灯,“还给你吧,我不需要。”
驹娘在后面又轻轻叫了她一声,但沈如晚走得很急,头也不回。
奔奔忙忙,东奔西顾,何处是安乡?
“沈如晚——”
身后有人喊她。
她走了几步才回头。
曲不询提着一盏莲灯从后面快步向她走来,碎琼里昏昏惨惨,只有一点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雪。
最明亮的,是他手里暖橘色的莲灯,融融的,朦胧照开晦暗。
她又想起屋檐下那个无言的拥抱,还有他晦暗专注的深邃眼瞳。
“想什么呢?”曲不询终于走到她面前,色如常,还带着点笑意,目光却不错眼地观察着她的情,“还没回?”
沈如晚垂眸。
她没说话,又像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曲不询凝视着她。
“刚才你突然就冲出去,把两个小朋友吓了一跳。”他语气舒缓,像是玩笑闲谈,不经意般伸手,不轻不重地拉住她的手,用力把她的手拢在五指间,牢牢握在掌心,“都以为你忽然有事,急急地要来帮你,我还笑话他们,沈前辈要真是有事还用得着你们来帮?别来送人头就不错了。”
沈如晚不说话。
曲不询余光观察了她半晌。
“生气了?”他又拿玩笑来逗她,“不会是因为我没当场追出来找你,你生我气吧?”
沈如晚终于抬眸看他。
“你要不说这个,我还没想起来。”她淡淡地乜了他一眼,“不过你既然提到了,我就得问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曲不询看她愿意搭腔,松了口气。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怕你一转头又看见我,心情更差。”他语气轻松,可看她的眼却一层薄薄的忐忑,“总得给你一点暂时摆脱我这个烦心鬼的时间。”
沈如晚意味不明地睇他。
曲不询望着她,“刚才我说剑修的剑能斩天地鬼,就算对手再强大,也要信你手里的剑能陪你在最后一口气湮灭前取走对手的命。你……”
就是在那时,沈如晚手里的东西忽而掉落,转身就走。
沈如晚顿了一下,偏开头。
“之前在秋梧叶赌坊,奚访梧问你,你现在还提得起剑吗?”曲不询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那时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说话。再后来,你说你很久不用剑了。”
沈如晚默不作声,垂在身侧的手却慢慢地紧握起来,攥得很紧,指甲也掐进掌心。
“刚才叶胜萍说,你和以前不太一样,像是变了个人。”曲不询望着她,“我想起来,从我们在临邬城第一次见面起,没看过你用剑,好像也没见你身边有剑,你身边没有留下一点关于剑的痕迹。”
“沈如晚,”他很慢很慢地说,仿佛每个字都很艰难,浸在苦涩的泉水里,“你是不是,也有心魔?”
心魔缠身,所以再也握不住剑,所以再也不曾用剑,像是从来没有过那段握剑的人生。
沈如晚的侧脸紧紧绷着,像是用尽全力维持平静。
“够了。”她说,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你说够了没有?”
“谁跟你说,我不用剑是因为我握不住剑?”她骤然抬眸,幽黑眼瞳里炽灼欲燃的烈火,几乎要把她和他灼烧殆尽,“我不用是我不想,只要有一天我需要握剑,我就一定能握住!”
握不住,也要握。
曲不询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色也紧绷着,嘴唇紧紧抿着。
他们沉默地对峙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把目光挪开,像是两尊沉默的雕像,又或者是冰冷的凶兽狭路相逢。
“吱呀——”
旁边商户的门忽然被推开,里面走出人来,正好撞见他们沉默的对峙,不由吓了一跳。
“呃,那啥,你俩在我门口有事吗?”那人小心翼翼地问。
沈如晚没理他。
她仍然冷冷地望着曲不询,仿佛她遇到的所有困境都和他有关,即使她心里明白这都是迁怒。
曲不询沉默了片刻。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率先转过头,望向从门内出来的人,色还沉凝,但态度却已客客气气,“不好意思,挡了你门口,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