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目光在车厢里游弋,唇角翘起就没落下,支着脸,看宝车光华似流金,破开漫天云霓,直奔入一片晦暗幽邃。
桃叶渡,州与碎琼里唯一的入口,在万里幽晦中成了一点亮色。
倘若州的修士们把碎琼里当作是什么寒碜地方,那他们到了桃叶渡,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里的繁华鼎盛半点也不弱于修士大城,甚至还在生机上犹有过之。再没有什么地方能有桃叶渡这样集州三教九流于一身的优势了。
再往后走,就是一片虚空瀚海,点缀着星罗棋布的秘境,望之如繁星满天,每一个都藏着多多少少的修士。
州常说碎琼里是藏匿踪迹的绝佳地点,半点也没说错,倘若有修士一头扎进这片星海,找个荒僻无人的秘境硬生生熬上三年五载,那若非运气极差,是绝不会被找到的。
这片星海里,最多的就是荒无人烟、也无甚资源可言的小秘境。
林三提着一盏掉了瓣的破莲灯,晃晃悠悠从茶馆里走出来,满心都是愁。
那一群天杀的又来催他弄点肥羊骗去宰了,可这桃叶渡虽然人来人往,骗子也多呀?真要是有大肥羊,还轮得到他?早给别家骗走了,赶都赶不上趟。
至于那七零八碎的小买卖,那群人又看不上。
林三叹了口气,难啊。
他惆怅地抬头,望向满天星斗,这碎琼里哪里都好,唯独一点不太好,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长夜,永无天光,因此在此生活行走,必要点上一盏莲灯。
谁知他就这么平平无地一抬头,竟在星河满天里看见了一道流光划破长夜,如流星一般,直直坠落而来。
林三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这是飞行法宝啊!大阵、大手笔,这,这……
这不就是肥羊吗?
大肥羊!
他想到这里,色忽地一紧,能看见这道流光的人可不少,他可得赶紧过去,不然就得被人抢走了。
林三抱着莲灯一路狂奔,到的时候,便见一列光华万丈的宝车整整齐齐地停着,眼睛都看直了,一个没留,身边一群人飞奔而过,抢先朝着从宝车上下来的几人热情洋溢招呼起来。
林三一怔,怒,这不就是同行吗?都抢走他那么多笔生意了,这次还不放过?
他抱着莲灯用力挤进人群,也不看面前到底是个什么人,没头没脑地说出自己的惯用骗术来,“这位前辈,一看就知道您修为高深、来历不凡,我这儿有个大消息,只是自己没实力,想卖个好价钱——不知道您对十年前被追杀的那个蓬山首徒长孙寒感不感兴趣?”
曲不询站在原地。
他本来只是闲散地站在那,听蜂拥而来各有一套的说辞,直到听见“长孙寒”三个字,忽地一顿,强行按捺挑眉的冲动,仿若寻常地偏过头。
“哦?”他定定地看向那个说起“长孙寒消息”的人,色莫名,“要说这个,我还真有点兴趣。”
林三心中大喜,在同行嫉妒的目光里挺直腰杆,“我有他的消息!”
那头,沈如晚冷着脸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一字一顿,“你说你有长孙寒的消息?”
林三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运过,一行几人,有两个都对他的消息感兴趣!
这笔买卖,稳了!
谢天谢地,总算轮到他林三走运一回了。
“是,我有长孙寒的消息。”林三铿锵有力地说。
第3章 疑是昔年窥宋玉(三)
沈如晚一瞬不瞬地凝视了林三一会儿, 直到后者色渐渐维持不住,露出讪讪然畏惧之色。
她敛眸,“找个地方细说, 你带路。”
林三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她再这么对着他盯下去, 他说不定就要坚持不住, 赶紧道歉说自己是瞎编的,转身跑路了。
“哎, 道友, 你别急着走啊。”反倒是周围其他热情洋溢的修士不甘心,挤在林三边上, 拼命靠过来,“我这儿还有大盗叶胜萍的独家消息呢,保真保质量, 你要是对这消息感兴趣, 我还可以和这哥们一起给你打个折。”
林三的脸色黑了,谁要和他一起打折了?
都是在桃叶渡宰肥羊的, 谁还不知道谁啊?那什么大盗叶胜萍的消息虽然有三分是真的,但碎琼里有无数秘境, 谁知道叶胜萍到底在哪一个里?就算真能找到, 叶胜萍实力完好,又能有几个人能抓住?
长孙寒就不一样了,世人皆知此人已死在蓬山高徒碎婴剑下,瞎编起来还不是任由他发挥?
但林三虽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也不方便在这里揭穿,毕竟他的底细也早被同行摸透, 大家一起吃这口饭, 抢生意归抢生意, 绝不能揭穿对方砸饭碗,那可是在砸自己的饭碗了。
故而他万般不爽,也只是黑着脸,拼命想把那人给推开。
沈如晚淡淡瞥这两个暗暗较劲的人一眼。
“叶胜萍的消息不要。”她目光定在林三的身上,重复了一遍,“找个地方细说,你带路。”
同行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林三幸灾乐祸,肥羊自己不想知道,可别怪他不给机会。
“来来来,几位是刚来我们能桃叶渡吧?我请各位去茶馆坐。”他殷勤地招呼,不知怎么的,倒竟然有几分绕着沈如晚走。
曲不询看看一个劲对他吹嘘自己手里长孙寒的消息有多独家的骗子,心情复杂。
桃叶渡不大,约莫比临邬城还要再小一些,放在凡人世界里规模庞大,可对修士来说就不那么够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大的城镇,却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繁华气象。
“咱们这桃叶渡虽小,可是寸土寸金。”林三带他们去常去的茶馆,老板也是面熟的,给开了个小茶室,关上门殷勤倒茶,“别看这里终年长夜,不见天日,但想在这里过日子,那也是拮据得很,想要在这儿有块安生立命的地方,那地价不比尧皇城差多少了。”
尧皇城寸土寸金早已是州修士的共识,夸张传闻传得大江南北都是,常听说有尧皇城居民去城主府提抗议的,只是谁都想占住稳赚不赔的好地方,城主府管了又管,也仍是越来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