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道啊。”他敲了敲石桌,“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法术呢?”
沈如晚先前才给他好脸色,看他这样,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她冷淡地说,“我自己也能解决。”
曲不询在心里叹气。
又来了。
他真有些好,沈如晚这人,事事求上,一生不知道“让”字怎么写的吗?
曲不询微微倾着身看她。
“行啊。”他眼幽邃,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那我观摩一下。”
沈如晚当真伸手托住章清昱的下巴,识自上而下一扫而过,却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她蹙眉,偏头用眼尾望了曲不询一眼。
曲不询挑眉,似笑非笑。
沈如晚抿着唇,冷冷地移开目光。
她冷着脸,垂眸细细打量眼前“章清昱”的模样,识再次扫过。
曲不询叹了口气。
他食指扣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等她的结论。
“——是傀儡。”
曲不询唇边不由泛起一点无奈的笑意。
果然,她能猜着。
沈如晚的硬脾气,也确实从来都是底气撑着的。
“哟,”他非要闲闲地招惹她,“不愧是碎婴剑沈如晚,蓬山年轻一辈第一人,猜的还挺准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如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身上有很多名号,“碎婴剑”是最响亮的那个,但从来不包括“蓬山年轻一辈第一人”这个称呼。
曲不询耸耸肩。
她杀了他这个昔日的“蓬山年轻一辈第一人”,四舍五入,不就算是新任了吗?
沈如晚冷笑。
“一看就知道你是散修。”她说,“若一方大宗门是单纯以谁杀了谁、谁打败了谁论高下,那全州便只有剑修能做首徒了?”
当年长孙寒能成为蓬山十八阁众所公认的大师兄,不仅是因为他实力出众,更重要的是他公明清正、无偏无私,既能以实力慑人,也能以处事服众。
蓬山上下事务繁杂,首徒素来有督揽全局的职责,权力很大,从前每一任首徒总免不了被暗中诟病为“暗中渔利”。
唯独长孙寒,从不插手实务,只作审查监督、日常调停,由是众人服膺。他在蓬山担任首徒时,宗门上下无所怨怼,多有信服。
故而当蓬山发下缉凶令时,众皆哗然,难以相信这是真的,甚至还有人纠集着去敕令堂为长孙师兄讨个公道,被宗门长老执事训斥责罚后才慢慢平息。
缉凶令发布时,长孙寒远在蓬山千里之外,宗门内弟子鞭长莫及,否则哪是他远遁十四州?只怕是被信服他的蓬山弟子护着不让敕令堂捉拿。
后来长孙寒死在她剑下,尘埃落定,那些信服长孙寒的弟子不管信不信宗门给出的罪名,也只能接受,但每次见到沈如晚,总归是面无表情地绕道走。
有人因为沈如晚这些年声名鹊起而玩笑般称她为新的“蓬山年轻一辈第一人”,若有信服长孙寒的弟子听了,就会把说这话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沈如晚不在乎,也并不需要这个称呼,可若一个人总因被旁人冠上的名号而挨骂,总不会太喜欢别人这么叫她的。
曲不询沉默。
“嗯,也对,我是散修嘛,”他很是正经地点头,“确实不懂怎么才能当首徒的。”
是不太懂,也就是亲自当过五六七八年罢了。
沈如晚看他。
总觉得他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不过你当时怎么没努力争取一下呢?”曲不询仿佛纯粹好般,随口问她,“世人皆知,你是蓬山掌教宁听澜最信任倚重的人,就连剑碎婴都赐予你了,若是你努力一下,首徒也是手到擒来的吧?”
沈如晚不想听这些话。
她从宁听澜手里接过碎婴剑,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利。
若说得大义凛然些,她是为了维护正道公义,让世间每一分蚕食公正的庞然巨物都崩塌;可若说得更直白一点,公道正义是她还留存的、紧握的、仅有的东西了。
她不能再失去它了。
可这话她当然不会和任何人说。
沈如晚态淡漠地问他,“织坊给织工一人配一台织机,但织工离开织坊后就得把织机还回去,期间织机的任何正常、非正常损坏都要织工自己掏钱修。你觉得织工对此感到高兴吗?”
曲不询一怔。
从未想过沈如晚居然会这么说,居然把碎婴剑比作织机,还要抱怨一下自己承担的钱财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