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询站在门外,看她开门,色也不意外。
“还以为你要睡到日上三竿。”他随口一说,转过身向外走,“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叫醒你。”
他这是在打趣她之前在沈氏花坊里深居简出。
在修士之中,很少有人像沈如晚这样作息。修士往往精力旺盛,能做的事也很多,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在睡梦中,更不要说是沈如晚这种修为高深的修士了。
沈如晚和他并肩向院外走,色淡淡。
“嗯,”她说,语气很平淡,“我改投梦魇之道了,最近在修练《寤寐经》。”
曲不询脚步一顿。
他偏头看她,微怔,仿佛有些不确定。
沈如晚步伐不停,直直向前走去。
曲不询在原地顿了片刻,转眼又跟上。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她,“所以你刚才是在开玩笑,对吧?”
沈如晚懒得理他。
她从眼角给他冷淡一瞥,让他自行领会。
曲不询没忍住,笑了一声。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开玩笑。”他看她。
这话说的,她怎么就不能会开玩笑了?
谁还不会开玩笑了?
沈如晚冷冷看他一眼。
曲不询一声轻笑。
“对不住,对你不够了解。”
穿过错落的屋舍,低矮的山丘就在尽头。
孟夏时节,草木丰茂,一片青绿色郁郁苍苍地覆盖着山丘,在远处湖光的映照下,像是盘中青螺。
“我刚来东仪岛的时候,周边几座小山丘还没被挖开,南面矮丘护住整个岛屿,地脉灵气遇山环行。”曲不询和她说,“你知道东仪岛上这群凡人是怎么在半年内挖开这些矮丘的吗?”
沈如晚挑眉。
虽然在凡人间待了十年,但她偶尔还是对凡人做事的效率没有准确概念,她认为这不能怪她,凡人与凡人之间的差别往往比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别还要大。
“靠法术炸开。”曲不询说,“那个鸦道长虽然不是修仙者,但很有巧思,杂七杂八的本事不少。他做了很多药包,让岛民们埋在山丘上,然后催动法术,一座一座地炸开。”
换做是曲不询和沈如晚这样的修士,当然不需要这么麻烦,灵气催动间,这样的小土丘转眼便能炸开。
可鸦道长只是个没有灵力、未能引气入体的异人,能做到这一步,非得是头脑灵活、很有想法才行。
“他倒确实有点歪才。”沈如晚微微诧异。
她当真没有想到,学阵法学得一塌糊涂的鸦道长,在别的方面居然做得很不错,难怪敢主动请缨说动东仪岛岛民修建龙王庙。
可他有这样的能力,怎么就不能好好学学阵法再动手呢?
曲不询听她不解,沉默了片刻。
“沈如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他说,“这世上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如你,什么都会,样样精通。”
他像是在委婉地指责她不食人间烟火。
“我的阵法并不好,我也没有对他高要求,”沈如晚不由皱着眉反驳,“他还不如我师弟刚拜师时了解阵法——你不要以为我师弟是什么天才,他在蓬山同期弟子里能排倒数。”
曲不询挑眉,“倒数多少?”
沈如晚的师尊在整个修仙界也小有威望,担任第九阁的副阁主,是很有名的木行道法修士,许多成名多年的炼丹师都与他交好,就为了能在需要时从他那拿到最好的灵药。
这样的灵植大师,门下的弟子怎么会差?
沈如晚一顿。
“倒数一千五。”她色有些不太自然。
曲不询忍不住笑,“蓬山一年也就四五千弟子,倒数一千五,好歹也算中游。”
沈如晚拿自家师弟和鸦道长这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异人比,真不知道是谁更委屈。
“你是往来无白丁,眼光太高。”曲不询语气轻松,“你觉得学来容易,旁人却要付出更多努力。蓬山弟子入门前三年,个个都要去参道堂考学,最终能列席闻道学宫的又能有几人?更何况散修想要学艺,路更难走。”
参道堂是引导蓬山新入门弟子了解修仙界、接触各类道法基础的地方,类似于学堂。凡是蓬山弟子,需在参道堂待上三年才能择选之后分入哪一阁修行。
至于闻道学宫,则必须是在离开参道堂三年后,通过具体修行道法的考核,才能进入求学,弟子数量较蓬山所有弟子的数量而言,少之又少。而在闻道学宫讲授的先生,则都是各阁的长老阁主。
沈如晚当年就是成功进入闻道学宫,这才被师尊看中,收入门下的。
虽然……最后她师尊绝对是后悔极了。
她想到这里,忽然抬眸。
“你对蓬山似乎很是了解?”她盯着曲不询,不无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