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昱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攥着衣角看过来,目光在沈如晚面上打了个转,忽然又抿唇笑了一下——沈姐姐是特意照拂她,这才愿意去东仪岛,却偏偏要说自己只是想看东仪岛风光,真是……
“你笑什么?”沈如晚睨她。
“没,我就是高兴。”章清昱唇角翘得高高的,眉眼愁意都在这笑意里散去,露出少女的轻快,“等沈姐姐到了东仪岛,我一定带你好好地逛遍好风光!”
还真是小女孩脾气——沈如晚别开眼。
从东仪岛到沈氏花坊,章清昱足足走了五个时辰,但从沈氏花坊到东仪岛,却只需要一眨眼。
沈如晚从不在周遭凡人面前夸耀自己的术法,但也从来不避讳使用。
正是她这种无所顾忌、只想过平静生活的态度,让所有看她孑然一身便觉可以占便宜的人纷纷在下手前便识时务地退走。
不过沈如晚根本不在意这些。
旁人的识趣,并不是她的幸事,而恰恰是他们自己的幸事。
沈如晚只是坐在那里,伸手在章清昱手腕上轻轻一搭,瞬息千里,转眼便至临邬城外的邬仙湖畔。
这还是重逢后,章清昱第一次见沈如晚施展这么惊人的术法。从前沈如晚顶多是用灵力代替劳力,坐在位置上,隔空倒茶煮粥,虽也惊,但怎么能和瞬息千里比?
“沈姐姐,你如今的仙术是越发高深了。”章清昱前脚还在沈氏花坊里,转眼便站在城外湖边,怔怔然,回不过来,不由道,“从前带我时……”
十来年前,沈如晚从邪修手里解救出还是女童的章清昱,可是带着章清昱在天上飞了两刻钟才到章夫人面前,哪有今日这瞬息之间换了天地的本事来得莫测?便是凡人也看得出差距。
不过说到这里,章清昱又回过,自觉失言——都是通,当年沈如晚还救了她,哪有当着恩人的面比较如今的通孰高孰低的道理?
“如今是见了世面,瞧不上我当年的遁法了。”沈如晚斜斜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章清昱慌得连连摇头,“只是没见过……是我没见识。”
沈如晚看她慌成这个样子,眉眼微扬,偏偏也不解释,就看她慌慌张张又结结巴巴的样子。
其实章清昱说的没错,当年沈如晚在遁法上的造诣远不如今日,只能带着章清昱凭虚御风飞上许久,哪像今日这般咫尺千里?十来年的光景,到底也不是虚度的。
不过沈如晚这人心眼挺坏,就爱看别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凑成她乏味无趣日子里的乐子。
她故意不接话,色冷淡,“天色还未晚,应当有渡船,去东仪岛怎能不乘船看湖上风光?且等着渡船来吧。”
章清昱只道她是生气,急得支支吾吾,又不敢再说,只能一边应诺,一边偷偷摸摸看沈如晚脸色。
沈如晚只作不觉,施施然临眺湖光水色。
章清昱两只手并在一起,攥着衣角绞来绞去,惶惶不安,险些把素色裙面给绞成麻花,只觉和沈如晚并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呼吸都无比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视野极限处,一片孤帆从金灿灿水天之间悠悠驶来,章清昱简直觉得自己得救了一般。
“沈姐姐,渡船来了!”
沈如晚淡淡地“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章清昱想起自己还该在忐忑中,又蔫了。
沈如晚逗她逗得差不多了,待那渡船终于悠悠摆渡过来时,向前走了两部,朝章清昱扬扬下巴,语气倒也温和,“上船吧。”
章清昱从小在东仪岛上看人脸色,顿时松了口气,跟在沈如晚后面,朝摆渡人招手,“刘伯!”
沈如晚和她一前一后走上那渡船,朝船篷里走,还未坐进去,脚步便忽地一顿。
船篷已坐了个人。
倒也不是什么故人,只是这人前些日子在对面酒楼上接连看了她三天,也就忽然眼熟了。
船篷里,就在沈如晚驻足时,曲不询正好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
第3章 风卷莲动船(三)
“曲大哥,你怎么在船上?”对视的是沈如晚和曲不询,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却是晚一步走进船篷的章清昱,她看见坐在船篷里的人,有些惊诧,“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要去临邬城吗?”
曲不询顿了一下,目光从沈如晚身上移开。
“我能有什么事?”他懒懒地往后一靠,斜斜地倚在船篷壁上,单手闲闲地敲了敲摆在身边的酒坛子,“买酒。”
“你想喝酒,岛上就有啊?”章清昱更惊讶了,“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曲不询一口拒绝,“那不行。”
“你们岛上的酒太淡,一点滋味都没有,喝了都不会醉。”他语气很嫌弃,“一点意思都没有。”
章清昱哑然。
他们岛上的酒有那么淡吗?
“你会醉?”沈如晚站在边上,忽然问他。
曲不询抬眸看她。
“你这是什么鬼问题?”他嗤笑,“是人都会醉。”
沈如晚不置可否。
修仙者喝再多凡人的酒也不会醉,东仪岛的、临邬城的,全都一样。
她在他对面坐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