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沈如霜一直因为出宫的事情不肯让步,未曾想到会做出妥协, 况且霜儿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有过娇嗔的模样, 更是没有如此直白任性地提出过想要一件东西,她也未碰过酒水, 总不可能是醉了。
他对霜儿娇媚乖顺的样子毫无抵抗之力, 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直接答应下来, 就像霜儿刚才说想要吃那家铺子的栗子糕,他只是多问了一句就立即出来买了,只希望沈如霜看到后能够高兴地多笑一笑。
但是他记得,沈如霜指着的那家铺子并非十分有名,曾经也从未听她提起过,相隔的道路却是最远的,按照常理而言,霜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故意提出来......萧凌安将这些事情全部串在一起,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他的霜儿,一定有什么心思瞒着他。
萧凌安刚刚走过拐角,目光就从门缝中瞥见霜儿的身影微微挪动,似乎是在四下观察着什么,时不时警惕地通过门缝朝外扫视,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可他相隔太远,看得并不清楚。
在沈如霜的目光就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萧凌安迅捷地挪开了,趁她转身回头的间隙从旁边的阶梯再次回到了阁楼上,就静静地伫立在雅室门口望着,并未急着冲上前去看清楚她要做些什么。
隔着一小段距离和雅室的珠帘,萧凌安侧过头也能隐藏得极好不被发现,探出的一双凤眸死死盯着沈如霜,见她紧张地用锦帕擦干净掌心的汗水,终于将深藏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小瓷瓶,素色的瓶身,盖子用鲜红色的布条包着塞紧,看起来貌不起眼,可是萧凌安仅仅只是瞄了一眼就瞳仁紧缩,呼吸都凝滞了片刻,指尖狠狠嵌入手心的皮肉。
虽然他不能确认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当初为了登上皇位一路厮杀而来,各色各样的毒药见得多了,许多都是用这样一个平平无、处处皆有的小瓷瓶装着的。
原来霜儿是为了这个,原来霜儿竟然对他动了这么可怕的心思........萧凌安的一颗心刹那间坠入湖底,冰冷窒息的水流湍急地灌入他的口鼻,让他如同被人扼制咽喉般疼痛压抑,难以喘息。
他方才沉溺在沈如霜的温柔乡之时,并非没有清醒地怀疑过她为何会突然这么好,揣测着她心中定然藏着目的,却从未想过沈如霜已经不止于想向他讨要东西,而是想讨要他的命。
萧凌安又想起了将她从折柳镇带回来不久的那一夜,他想要放下心中的一切来好好爱她,但是沈如霜始终只是冷着脸,将他精心准备的金钗抵在他的心口,笑容妩媚致命,声音丝丝魅惑道:
“只要陛下死了,我就自由了。”
他当时以为霜儿只是在故意恐吓他,这一切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她真的将这种心思筹谋到了今天。
萧凌安眼眶微红,唇角的笑意自嘲又酸涩,连他最信任最喜欢的枕边人都想置他于死地,他这一生过得也真够无趣的。
他还以为方才的那些温存,就算霜儿的眸中带着勉强,可好歹她迈出了这一步,他们以后还有机会重新开始,还能够像寻常夫妻抑或是从前那样恩爱........原来霜儿只是为了骗他才这样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若非心有目的,想必霜儿又会觉得与他亲近很厌弃吧。
萧凌安的眸光破碎又绝望,再也无法忍受就这样目睹沈如霜亲手做下的一切,决然起身离开了阴暗的角落,迈着步子快速走进了雅室,脊梁颓败地压弯了些许,身形几不可查地发颤。
听到了突然之间响起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沈如霜猝不及防地止住了动作,赶忙将刚打开倒了一点的小瓷瓶再次藏回袖子里,僵硬地转身望着萧凌安的阴鸷锐利的目光,强压着慌乱的心思,讪讪笑道:
“陛下怎么回来了?我的栗子糕呢?”
萧凌安将沈如霜刚才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现在看着她故作镇定和强颜欢笑的模样很是讽刺,配合地同她一样面容上挂着微笑,却一步一步将她逼到了角落里,修长双臂紧紧禁锢着让沈如霜无法逃脱,目光幽深地打量着沈如霜的眉眼,指尖爱怜又惋惜地拂过,在她耳鬓厮磨道:
“霜儿,朕有些口渴,给朕斟酒吧。”
沈如霜莫名其妙地瞥了萧凌安一眼,从未见他像今天这样半途而反,心中暗自思忖着难不成是萧凌安发现了什么,现在是在故意试探她?
她在萧凌安清醒通透的眸光下一哆嗦,却只能赶忙收起异样的色,生怕萧凌安真的将她的计划看明白,暗暗祈祷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心思难以捉摸,来去全看心情。
“陛下,给。”
沈如霜脸色如常地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酒杯呈到萧凌安的面前,笑容还是一如刚才那样娇嗔清媚,哄着递到了萧凌安的唇边。
只不过这次,萧凌安再也没有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饮下,而是亲自用手指接过酒杯,目光探究地落于其上,凝视着清冽酒水中二人的倒影出。
空气刹那间寂静得骇人,沈如霜忐忑不安地打量着萧凌安,不知他究竟是知道了些什么,着急地想要催促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直到她焦急万分之时,才听到一声清脆的“哗啦”之声。
萧凌安将杯中的酒水尽数泼洒在地上,杯口朝下地斜睨着沈如霜,眸光中尽是审视和逼问,笑容阴森冷厉地挑起沈如霜的下颌,紧紧捏出了一道红痕,冷笑道:
“霜儿何时如此会骗人了?方才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让朕猜一猜......”
萧凌安故作沉思地稍稍侧眸,转而笑容中又带着威逼和引诱,漫不经心道:
“是鸩酒还是牵机引?朕若是真的喝了,霜儿会不会很高兴?”
闻言,沈如霜惊得浑身都打冷颤,一边摇头一边想要挣脱,但是她越是想要逃离,萧凌安的力道就越是大得让让她疼痛难忍,仿佛下颌骨都要被他掰碎一般,只能暂且妥协地立在原地,含泪继续否认着。
“那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有人在指使你?”萧凌安想到这层,眸中也对闪过一丝光亮,似乎终于为霜儿找到了一个开脱的理由,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继续沉溺梦中地理由,愈发难以自已道:
“霜儿,你一定是被逼得对不对?只要你说出是谁,朕不会怪你,朕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如霜在原地愣住了,受了惊吓的思绪开始迅速飞转,现在才想明白原来萧凌安不是洞悉了她的计划,而是误以为她要毒杀他,所以才会这样疯狂又失控。
她原本就不是这样的心思,所以萧凌安就算这样想了也可以澄清,正好还可以把想要逃跑的真相掩盖掉,但是萧凌安既然以为她是被人威胁,就一定要抓到具体的人才肯罢休。
这件事情本就是她先欺瞒和利用了姚念雪,心中已经愧对于她,现在若是把她推出来顶罪,萧凌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千刀万剐,再扣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姚家所有人都会丧命,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沈如霜焦急地转着眼珠,忽然间想到萧凌安只是怀疑她下毒,而安散并非毒药,若是能够证明一切都是妄加揣测就行了。
“陛下,你真的误会了。”沈如霜认真地同萧凌安说着这句话,奋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和压制,俯身在小桌前倒了一杯酒,道:
“此酒无毒,陛下不信的话请看。”
沈如霜毫不犹豫地一仰头就把酒杯中的酒水全部灌了下去,萧凌安错愕的怔住,后知后觉地想起太医的嘱咐,但是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陛下,我都说了.......”沈如霜刚举起酒杯想要示意自己无事,可一直起身就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仿佛有重物在往下不断沉落。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她当年怀了阿淮的时候跌倒在雪地中,也是这样的疼痛。
沈如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望向萧凌安的眸光中尽是怨恨和不解,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
答案揭晓:没跑的掉!但是文案剧情就快到了,就这几天哦~而且女鹅早晚有一天要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