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永嘉公主沉默了下,大概是不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安慰之语,过了会儿才重又开口道:“你离京这一年,京里发生了许多事。大哥死了、二哥伤了腿、六弟封王就藩去了,如今只剩下三哥和五弟还在争那个位置。”
永嘉公主见他听到她说这些时,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任何反应,似是对夺嫡之事全然不关心,便继续道:“父皇近来身体也不大好了,太医说让父皇静养,可父皇总是放不下朝中之事,病情便总是反反复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转?”
谢霁庭这才恭敬道:“皇上有龙泽庇佑,必能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永嘉公主分不清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忍不住问:“父皇将你流放到此地,你心里可有怨恨?”
“皇上能赦免草民性命,草民感激不尽,不敢有一丝怨恨。”谢霁庭垂眸道。
永嘉公主想了想,说:“其实去年英国公府出事后,我去求过父皇,求他赦免你的罪名,可父皇最后还是将你流放了。是我无用,没能帮到你什么。”
“公主能为草民求情,草民已经万分感激了。”谢霁庭依旧恭敬道。
永嘉公主见他虽说着感激,态度却依旧疏离,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此去和亲,你当真,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草民唯愿公主平安顺遂、长乐永康。”谢霁庭淡声道。
永嘉公主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留恋与不舍,她心伤的闭了闭眼,才重又睁眼道:“谢世子可知,即便你和表妹自幼定了亲,京城依旧有许多贵女倾慕于你,而我和四姐也在其中。我和四姐都曾为了嫁给你,做了些傻事。但我和四姐不同的是,我得不到会默默藏在心里,而她得不到的,则宁愿毁掉!”
趴在墙根偷听的何春桃听到这儿大为惊讶,原以为谢霁庭和这永嘉公主不过是旧相识,没想到永嘉公主还是谢霁庭的倾慕者之一。
而她口中得不到就宁愿毁掉的四姐,也不知对谢霁庭做过些什么?
谢霁庭听到这里则是微微蹙眉,难道四公主曾经对他做过什么,而他却毫不知情?
永嘉公主说到这儿,则是话音一转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或许,我应该学四姐那样,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毕竟,我马上就要离开大夏了,再不为自己考虑一次,恐怕就没机会了。”
何春桃听到这心道不好,难道这永嘉公主要毁掉谢霁庭?她是要杀了谢霁庭还是……
却听永嘉公主下一句说道:“我此去鞑靼,人生地不熟,身边也没个亲信之人,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吧。”
何春桃听了瞪大眼睛,这永嘉公主竟然要让谢霁庭陪她一起去鞑靼!这怎么行?
谢霁庭亦是面色微变,拱了拱手道:“草民身无所长,即便去了鞑靼,只怕也帮不了公主什么。且草民如今乃一介流人,若无准许,不得离开雁归镇,更不能擅离大夏,怕是无法随公主一起去鞑靼了,望公主见谅!”
“你在拒绝本公主?”永嘉公主嗓音微冷。
“草民实在无法同去,请公主见谅!”谢霁庭坚持道。
永嘉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食肆。
何春桃听到她离开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跑进前厅,本想让谢霁庭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免得那永嘉公主待会儿又杀个回马枪。
谁知,还没等她想好要让谢霁庭避到何处去时,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侍卫头头,厉声道:“谢公子,本统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公主做侍卫随从,要么,做个阉人,以后贴身服侍公主。”
听到这话,何春桃和谢霁庭脸色俱是变了一变。
何春桃万万没想到看似纤弱的永嘉公主狠起心来,竟能狠到这个地步!亏她那会儿还对她心生怜悯!
“谢公子,齐某也是迫不得已,公主说了,若你不肯随行,她宁愿自戕,也不去和亲了。公主若不去和亲,齐某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齐某若保不住项上人头,难保不会做出些什么疯事来!”齐统领说着,扫了眼他身侧的美貌妇人,嘿嘿笑了两声。
“齐统领是在威胁我?”谢霁庭冷声道。
“齐某不敢,不过,齐某相信,谢公子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选择。听说谢公子的亲妹妹,也在此地,不如,齐某把她也请来见上一见?”齐统领赤.裸裸地威胁道。
“你,你拿个孩子来威胁,算什么男人!”何春桃不忿地骂了句,又攥住谢霁庭的胳膊道:“你别受他威胁,他不敢的,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在呢!”
谢霁庭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抬头看向齐统领,淡声道:“好,就依齐统领所言,我愿以侍卫之身护送公主和亲。”
“谢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那就请吧。”齐统领做了个朝外的手势。
谢霁庭扭头看向春桃,嘱咐了句:“我走后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也帮我照顾下馨如。”
说完掰开她的手,缓步朝外走去。
何春桃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谢霁庭跟随和亲车队一起离开,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馨如哭着跑过来问她该怎么办,她想了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人去军营给韩峻递了个信,想求韩峻救谢霁庭一次。
把馨如小安都安抚好后,正呆坐时,李红杏过来了,恨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说:“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早干嘛去了?”
“谁说我后悔了?我凭白没了一个伙计,还不能发下愁啊。”何春桃辩驳道。
李红杏白了她一眼,又道:“你说这小谢,明面上是给公主做侍卫去了,可我怎么看,都像是做男宠去了?”
何春桃心下一沉,嘴上却道:“那敢情好,给公主做男宠,总比窝在我这破食肆当伙计强。起码能摆脱军户身份,跟着公主享福了,说不定还能博个大好前程呢?”
“你就嘴硬吧你!”李红杏塞了个大红枣到她嘴里,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何春桃细细咀嚼着口中红枣,嚼着嚼着,竟越嚼越苦。
“呸!”她一口将红枣吐出来,心道:这李红杏,竟然塞一个烂红枣给她吃,看她回头怎么说她!
过了半日,韩峻才过来食肆,却表示对谢霁庭之事无能为力。
事关两国联姻,公主既然铁了心要谢霁庭随行,那么,别说他只是一个副将,就算他是大将军,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春桃怕韩峻担心,便笑了笑道:“没办法就算了,反正他也是自愿去的,公主既然倾慕于他,应该会善待于他。劳韩将军走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韩峻军中还有事,便没多留,匆匆离开了。
当晚,何春桃辗转难眠,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谢霁庭赤身裸体给永嘉公主做男宠的画面,一会儿又浮现出谢霁庭拒死不从被永嘉公主拿鞭子抽打的场景。
光是想想这些画面,就有些惨不忍睹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