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桃也吓得连忙抱住小安,警惕地盯着那名青年男子,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来参加个婚宴竟然就要被灭口?
谢霁庭默默地挡在她身前,并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
殷苒见门口被堵住,立时质问道:“六叔就不怕这么做,一旦事情暴露,侯府会声名扫地吗?”
殷邈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不以为意道:“婚宴菜品中混入毒菇,众宾客中毒身亡,这与侯府又有何干?若是任由你嫁给邱煜,侯府才会真正的声名扫地。”
这时坐在上首的邱侍郎连忙走上前拱了拱手道:“殷六爷息怒,礼尚未成,便做不得数。实在用不着大动干戈啊。”
殷邈心想,不管今日礼成没成,为了殷苒的声誉着想,在场这些人便不能留,他再次扫视了一圈屋中众宾客,却意外看到了英国公世子谢霁庭。
他心下一怔,才记起来谢霁庭同邱煜一起,被流放到了这雁归镇。
但谢霁庭与邱煜不同,以谢霁庭从前的身份及声名,哪怕他此刻只是一名低贱的流人,但他一旦身死,必将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到时,殷苒之事必然也会闹得沸沸扬扬。
有谢霁庭在,今日这些人怕是杀不得了。
殷邈于是扯起嘴角笑了笑:“还是邱侍郎明理,既然礼未成,殷苒我便带回去了,希望你们邱家对此能够守口如瓶,否则……”
殷邈说着再次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威胁意味极为明显。
邱侍郎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改口道:“贵府千金来寒舍做客,是邱家招待不周,还望殷六爷见谅。”
殷邈见这老头还算识趣,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殷苒道:“阿苒,玩也玩够了,该跟六叔回家了!”
殷苒摇摇头,见六叔一步步朝她走来,连忙躲到邱煜身后,哀求道:“六叔,我不想回去,您就当没找到我,就当我死在了外面,不行吗?”
殷邈目中微含怒气,却笑着看向邱煜,把问题抛给了他:“邱煜,你说呢?”
邱煜低着头迟疑了下,才鼓起勇气般抬起头:“殷六爷想把阿苒带走,可以,但阿苒来邱家做客这么久,治病吃用上花了我许多银两,这笔钱,您必须补给我。”
“哦?你想要多少?”殷邈问。
“二、二百两!”邱煜一副狮子大张口的语气。
“原来我济昌侯府的千金在你邱煜眼里,就值二百两银子?”殷邈嗤笑一声,又唤了躲在他身后的殷苒一声:“阿苒,你可听到了?你心心念念的煜哥哥,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就把你给卖了。你确定,你还想嫁给他?”
殷苒早已泪流满面,她从邱煜身后走到他身前,当着他的面质问道:“煜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患难与共,白首不相离吗?”
邱煜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歉疚道:“阿苒,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有了这笔银子,我会好过很多。你、你回了京城后,就把我忘了,另寻一家嫁了吧。”
“邱煜,我恨你!”殷苒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转身走到殷邈面前,擦了擦眼泪道:“六叔,之前是阿苒不懂事,阿苒这就跟您回去。”
殷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扔下一袋银子,正准备带着殷苒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等一下”,他回过头,想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还敢阻拦他!
喊出这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何春桃,许是看着原本就要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就此分开心有不忍,又许是看出邱煜故意要那二百两银子是为了让殷苒彻底死心,她才脱口而出喊出这一句。
可看到这位殷六爷回头时阴戾的眼,以及那一群护院的凶恶煞,她一下子就怂了,讪讪一笑道:“那个,殷小姐,既然你要回侯府了,那我送你的添妆你是不是该还给我?”
倒不是她贪财舍不得那一对镯子,实在是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殷苒正沉浸在爱情破灭的失望痛苦伤心难过之中,闻言愣了愣,连忙将手腕上那对银镯子褪了下来,想了想,问六叔:“六叔,那位何掌柜帮过我,您有没有多的银子?”
殷邈怎么也没想到那抱着孩子的艳丽妇人喊出那一句,竟是为了让殷苒把添妆还给她。
他默了下,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交给殷苒,让她一同给那妇人送了去。
那妇人既然是和谢霁庭一起的,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这枚扳指给了她,也算是间接给了谢霁庭。
为免留人口舌,他不能直接帮谢霁庭什么,这枚扳指,便算是了却从前相识一场的情分了。
何春桃只是想要回镯子,却意外多了一枚玉扳指,她本不该收,但那位殷六爷那副阴戾模样,她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只能暂且收下来。
殷苒一行人离开后,屋中宾客俱都不敢再停留,纷纷跑走了,邱侍郎叹了一口气后回到内屋,邱煜则是蹲到地上,捂住脸恸哭起来。
何春桃看了有些怜悯,想要上前安抚两句便又不知该怎么安抚,他既然选择了用那二百两银子让殷苒彻底死心,便该接受殷苒会离开这个事实。
其实,他刚才若是能够拼死护住殷苒不让殷苒被带走,那她说什么也要帮他们一把。
即便她帮不了,不是还有谢霁庭在吗?他总会有办法的。何春桃理所当然地想道。
等等,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开始依赖起谢霁庭了?
何春桃意识到这个问题,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她养着个伙计,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回镇子的路上,何春桃把扳指对着阳光照了照,见透光性很是不错,便问谢霁庭:“你说,这枚扳指能值多少银子?百十两银子总是有的吧。”
“这枚扳指是古物,起码价值百金。”谢霁庭说。
“什么?那岂不是能值一千多两银子?”何春桃吓得差点手一抖把扳指给摔了,连忙把扳指装进荷包塞进怀里,生怕万一弄丢了或是摔坏了,到时候那殷六爷回来跟她要,她给不出来就得拿命赔了。
谢霁庭其实明白殷邈把扳指给她,是因为他,但他没有拒绝,就当是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吧。至于欠殷邈的这份人情,他以后会还。
回到食肆没多久,李红杏就上门打探消息来了,实在是殷邈带一大帮人过来闹的动静有点太大了。
何春桃将邱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这回你看岔眼了吧?邱煜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想利用殷苒图谋前程,今日又怎会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放殷苒离开?他这摆明了就是为了让殷苒彻底死心。你都没看见,殷苒走后,他哭得有多伤心!唉,他对殷苒也算是一片真情了,也不枉殷苒千里迢迢过来一趟。”
李红杏听完啧啧两声道:“看不出来,这邱煜心机竟如此之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春桃不解。邱煜都这么可怜了,她怎么还说人家有心机?
“你难道没看出来,这邱煜是在欲擒故纵啊!连你都能看出来他是为了让殷苒死心才要二百两银子,等殷苒回头冷静下来,能想不到这一层?到时候怕是对邱煜更加死心塌地了。”李红杏边嗑瓜子边道。
“就算再死心塌地,她也再没有机会逃出来了吧。”何春桃质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