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翻车后都得自己把石头重新搬上车,这些石头既沉重又粗糙,每搬一次,都要用极大的力气,手上也要多几道伤。
一天下来,他不但感觉两条胳膊快要废了,连两条腿都直打颤。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回了家,因为三妹还在家等着他。
到家后,他强忍着痛楚,不敢让三妹发现任何异样。
谢馨如今日特意跟珍儿姐学了怎么做饭,不但煮了青菜粥,还特意做了一盘炒鸡蛋给大哥吃,大哥连日辛苦,没道理鸡蛋只留给她一个人吃。
谢霁庭自是不肯夹鸡蛋吃,一是因为鸡蛋是给三妹补身子的,他不能吃;二是因为他根本不敢伸筷子,因为一旦伸了筷子,她就会发现他现在连筷子也拿不稳。
谢馨如见他迟迟不肯吃鸡蛋,气得直接将盘里剩下的鸡蛋全都倒在了他碗里。
谢霁庭怕被她发现异样,只好把碗里的鸡蛋都吃了。
吃完晚饭,谢馨如又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儿。谢霁庭有心想要帮她,却实在没力气,只能由她去了。
一连四天下来,谢霁庭几乎累到吐血,他甚至感觉手脚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这天下工后,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采石场走回家的。
谢馨如看到大哥回来,正要高兴地迎上去,就见大哥直愣愣地栽倒在了地上。
她吓得不行,连拖带拽的,才把大哥弄回床上,又给他灌了些米粥,见他终于醒转,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没事,别哭了。”谢霁庭声音干哑地安抚了句。
“大哥,你这些天究竟在军营里吃了多少苦啊?浑身是伤不说,还直接晕倒了。要不,要不你明天别去了吧?”谢馨如提议。
“不行,必须得去。”谢霁庭摇了摇头道,逃丁役,与逃兵无异,一旦被抓到,不但要受重罚,还会牵连家人。
“可,可你现在这样子……”
“我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谢霁庭安抚道。
谢馨如见他坚持,只好又端了些粥菜进来让他吃,只有多吃点东西才能快点恢复体力。
谢霁庭强撑着坐了起来,一边喝粥,一边想着明日该怎么办。以他这身体,明天若是再来一天,怕是真的半条命都要没了。
他想了想,采石场运送石头之所以这般吃力,一是因为道路不平整,二是因为运送工具不好用。若能从山上铺设一条木制轨道到山下,将路基夯筑结实,再换上双轮车,那么,运送石头便会简单许多。
第二天,他来到采石场,找到高管事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高管事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读书人,脑子就是比咱们这些粗人好使。不过,这铺设木轨所费颇多,上头怕是不会愿意出这个钱。”
“但只要铺设了木轨,运送山石的效率就可以得到大大提升,丁役们的伤亡也会大大减少。”谢霁庭争取道。
“效率?伤亡?你觉得上头会在意这个?年轻人,你怕是不知道,在这采石场,乃至整个军营,整个边关,人命,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对上面而言,能用几条人命换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多花银子去铺设什么木轨?”高管事好笑道。
谢霁庭听完这番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从一出生,他便过的是锦衣玉食钟鼓馔玉的优渥生活,底层命贱这四个字,他曾经听过,但当时除了同情并无过多感受。直到现在,自己成了所谓的底层,成了命贱之人,他才有了切身的体会。
作者有话说:
让男主体会一下女主当初命贱不由己的痛苦~
第章 第十八章
正当他彻底灰心时,高管事却突然开口道:“这座山快采完了,是不可能铺设木轨了。这样,你先把木轨图画出来,等要采下座山时,我把图递上去,看看能不能用上。今天你就不用再做别的了,专心画图便是。”
谢霁庭心里这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点点头,仔细勘测了山上山下的环境,又找了些老丁役问了些相关的问题,最后综合了多方因素,才开始画图。
画完图也快到傍晚了,他把图交给高管事,高管事便让他提前下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谢霁庭头一次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若那张图日后能够用上,能够帮助丁役们少受些伤少吃些苦,那就太好了。
到家后,见三妹已经做好晚饭摆放在桌上,桌上甚至还有一盆鱼汤,他不免疑惑:“哪儿来的鱼?”
“今天珍儿姐带我去河边网的。”谢馨如答。
谢霁庭皱了皱眉:“河边危险,以后莫要再去了。”
“嗯。知道了。”谢馨如心虚地点点头,又道:“大哥,你多喝些鱼汤,好好补补身体。”
今天她才从珍儿姐嘴里得知,原来这几天,大哥都是在采石场服杂役,难怪会累得浑身是伤。她这才让珍儿姐带她去河边网了鱼。
谢霁庭尝了口鱼汤,腥气虽有些重,但毕竟是三妹亲自网回来做的,便强忍着腥气多喝了两碗。
第二天,谢霁庭不用再去采石场,便早起煮了粥,想着等吃完早饭去看看分配给自家的那十五亩荒地在哪儿。粥煮好后唤三妹起床,却迟迟没听到她应声,担心她出事,便进她房间看了眼,却见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脸色一片潮红,他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谢霁庭忙要去镇上请大夫,可他现在身无分文,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趟扈大娘家,想要借些银钱做诊金。
扈珍儿听到谢馨如病了,立时后悔道:“一定是她昨天网鱼不小心掉到河里受了寒才会生病,早知道就不带她去了。”
“什么?她昨天掉到河里了?”谢霁庭一时内疚不已,难怪三妹会突然高热不退,竟是为了网鱼给他补身体不慎落了水。
扈珍儿见他不知情,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忙转身进去求她娘借银子,可好说歹说,她娘也只肯借一两银子。她只好把自己攒的几十文私房钱一起给了谢大哥。
扈大娘虽然只肯借一两银子,却也知道事情紧急,赶紧让扈才宝去借了驴车送谢霁庭到镇上请大夫。
谢霁庭在扈才宝的陪同下到镇上请了陈老大夫过来,一诊脉,才知三妹之所以高热不退,不止是因为昨日落水受了寒,还有一路流放体虚积病已久,再加上脚下的伤化脓痈疡所致。
要从根上治好这病得用好些贵重药材,起码得花费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