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凌越便不再搭
理她,转身兀自在阁楼内四下环顾起来。
沈婳愣了几息,才明白过来他是说她对凌维舟识人不清。
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好,这郎婿不是她选的,亲事也不是她定得,她便是再擦亮眼也不管用啊。
凌越看着好似在寻什么东西,负手踱步,目光犀利地将整层阁楼一寸寸扫过,看上去对她毫无兴趣。
也让沈婳心底的恐惧略微压下了些,再想到方才把他当成是来灭口的,不禁有些心虚,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王爷可是在寻东西,需要臣女帮忙吗?”
凌越竟然又笑了,那双狐狸似的丹凤眼,斜斜一扬,虽然带了几分讥讽,却惊艳地让人移不开眼,就像是份明知有毒的糕点摆在她的面前,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吞下去。
“你现下还有功夫关心我?”
沈婳:……
您好歹也是长辈,多多少少积点口德,给她留点面子吧!
沈婳一时没忍住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就算是臣女识人不清,那太子也是王爷您的侄儿啊,您也不管管。”
她以为说得这么轻,两人又相距甚远,凌越是不会听见的,不想话音刚落,对面的高大男子便脚步微顿,定睛朝她看来。
只见他的指腹在掌心细细摩挲了下,狭长的凤眼轻抬,语带讥诮地道:“管管?他也配。”
不过是简短的几个字,却在顷刻间有四面八方倾涌而来的压迫力,叫沈婳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不知道哪个字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只得屏着呼吸,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了。
就在她担惊受怕,以为凌越如传闻那般要暴怒时,他又轻飘飘地跟了句:“不管是人或物,不喜欢,换掉不就好了。”
沈婳愣了下,顿觉醍醐灌顶,是啊,凌维舟能为了旁人欺她负她,那她为何不能换个夫婿?
定亲了又怎样,连成了亲的都能和离,定亲又有何了不起。
这未婚夫她不要了,这婚她也非退不可!
第4章
许是心里有了主意,又许是身旁的人是凌越,让沈婳分不出去难过。
她还记得上回,没得到这位爷的准许就偷溜,是什么样的下场,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先走,便有了机会偷偷打量这大雍战。
先帝共育有五子,他与当今陛下一母同出,乃是先帝的幼子,五年前陛下龙体抱恙,他又在阵前领兵,那三位王爷竟然伙同谋逆,举兵想要杀入京城。
还未占下直隶,就被带兵赶到的凌越一一伏诛,他也成了本朝唯一的亲王。
陛下早年身子好时,她曾见过多次,两人的长相都有几分像苏太后,但陛下更仁厚慈爱,而凌越则锐利阴冷。
他今年二十有五,正是男儿意气风发最耀眼的年岁,就像是冬日傲居云后的烈阳,让人惦念仰望,可一旦直视又会被灼烧地血肉模糊。
“朗朗如日月入怀,灼灼如岩下灿电。”再没比凌越更适合此句之人了。
她记得在梦中,凌越也是同一时间大胜回京,那会朝野上下皆畏惧纷纷,生怕这手握重兵的肃王会有剑指龙椅的冲动。
那段时间,她在处理表妹的事,也没心情进宫,既没发现凌维舟的忧虑与低沉,也同现实这般撞上凌越。后来她的心思又全在未婚夫与表妹的私情上,根本分不出心去关心别的。
只知道半年后太后回京,边关异动,肃王带兵返回封地,悬在皇帝脖颈的剑才算挪开,至于他后面的事,她便有些记不清了。
听闻凌越早些年曾定过一门亲事,是太后母族苏家的姑娘,但可惜那姑娘命薄,婚期刚定下没多久便病逝了。
也有传言说,凌越与那姑娘早已私下定情,眼中无旁人,且后来十年征战,让他无暇他顾,才一直拖到了这个年纪也未定亲。
沈婳想着又偷瞄了眼他面无表情的冷脸,这样的人也会有朝思暮念的姑娘吗?
不过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即便真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旧爱,又或是有什么饮血食人的隐疾,也有大把的名门贵女排着队想要嫁与他。
真叫人好,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沈婳有个小毛病,容易想事情入,这会又有些恍惚,连凌越何时在看她都没发现。
待回过时,四目相对,气息仿佛凝固了一般。
偷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发现,被人当场发现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叫凌越。
他那凌厉的眉峰略微一抬,淡淡道:“看来还没瞎。”
凌越见她脑袋不停地往下低,几乎要将自己给埋起来的程度,不知怎么,眼前竟然浮现出甪端平日用脑袋拱洞埋东西的模样,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
“你姓苏?”
沈婳:……
“家父姓沈,臣女是家中独女,单名一个婳。”她说着顿了下道:“家母倒是姓苏。”
苏氏与太后同出自永宁侯府,虽然差着辈分又隔了好几房,但若仔细算起来,她与凌越也能扯上些亲戚关系。
上回进宫,她的荷包不慎遗失了,如果只是个普通荷包也就罢了,偏偏那上面有她的乳名,还是她亲手所绣。
如此贴身之物,被个外男拾去可就说不清了。
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下,她只有在花园拿出来过,一定是当时太过惊慌落下了,要是被甪端撕咬坏了倒还好,若是被哪个小将士捡起了,那可就糟糕了。
凌越看着阴郁,语带讥诮浑身透着戾气,一副很难相与的样子,可他们这两次碰上,他都不如传闻那般动不动暴怒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