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一世时,她听傅言之和府上的门客们议论过的。
“治?”他抬眸望向她,道:“愿闻其详。”
沉鱼道:“堵不如疏,匈奴残暴,我们大汉与之纠葛数十年才有今日之功,若放任自流,只怕用不了几年,他便会卷土重来。倒不如借此机会与西域诸国取得联系,将整个西域置于大汉版图之下,与西域诸国一同牵制匈奴,那匈奴人也许能就此罢手,也未可知。”
她话音落下,周遭却是久久的安静。
卫铮更是深深的望着她,眼底有流光闪过。
沉鱼回望着他,浅笑道:“卫将军,不知我这些闺中之言是否堪入你的耳朵呢?”
卫铮还未开口,便听得傅行之道:“沉鱼,你厉害啊!你从哪想出这样一番话,真是……给我十天我都想不出来的!”
众人听着,都不觉笑了起来。
卫铮称赞道:“听二娘子一席话,当真是胜过读十年书了。”
沉鱼眼睛晶亮晶亮的,只抿唇笑着,一言不发。
*
众人又谈了一会子,沉鱼和姜落雁等人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姜亦风和卫铮说些政务之事。
傅行之一路跟在沉鱼身后,只等着沉鱼和姜落雁等人在石凳上坐下来,他才挤到沉鱼旁边坐下。
如今虽是春日,葡萄藤却已长得很繁盛了,在葡萄藤下,阳光一点点的渗进来,显得明亮而不刺眼,最是惬意。
姜落雁命人取了些茶点来,道:“在这里说话才舒服呢。”
姜子默深以为然,道:“也不是地方,是和父亲说那些家国大事,总觉得拘束得很。也就是卫铮,能陪父亲聊那么久,还谈得那么投机。”
“他那叫少年老成。”傅行之插嘴道,“自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姜子彦微蹙了眉,道:“他见解颇深,确不是我们能比的。”
傅行之不服气,道:“谁说的,我们沉鱼就说得很好。”
姜子默道:“还说呢,我们几个加起来也就出了一个沉鱼还和他旗鼓相当些。我本以为他是行伍出身,就算是卫伉将军的养子,也最多只是读过些兵书,却没想到他竟是个博学之人,整个长安都未必有哪个世家的公子及得上他。”
沉鱼在旁边默默用着茶点,听他们说起卫铮,也只是偶尔抬眸听听,却什么都没说。
傅行之见她今日反常得很,不觉问道:“沉鱼,你怎么了?你也觉得那卫铮好?”
沉鱼笑笑,道:“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各有千秋罢了。他的心在于家国天下,你的心在于恣意寻欢。”
傅行之道:“那你呢?”
沉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你当真是愿意嫁给我的吗?”傅行之急急看向她。
沉鱼眼底闪过一抹黯然,道:“从前我知道自己是想嫁给什么人的,可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大明白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道:“六殿下,从他之后,我便不会再嫁人了。此次是我不好,将你推出来做了挡箭牌,今后不会了。”
傅行之黯然的望着她,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一早便猜到是这样了,沉鱼,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自苦,也盼着有一日,你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我自问不配,可总有那个人的。”
沉鱼笑笑,道:“但愿如此。”
姜落雁心疼的望着她,道:“会有的。”
沉鱼道:“我只盼着这辈子能远离朝堂,家人平安顺遂,也就足够了。”
她说着,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沉鱼回过头来,只见卫铮正站在那里,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可她一眨眼,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色,方才那一瞬间兴许是她看错了。
“卫将军。”沉鱼等人站起身来。
卫铮行礼道:“天色不早了,我特来向各位告辞。”
众人都道:“卫将军慢走。”
“六殿下可要回宫?我骑了马来,恰可送殿下一程。”卫铮突然开口。
“我?”傅行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一愣,打诨道:“我不急,你先走罢。”
“天色已晚,还是让我送殿下回去吧。”卫铮说完,不等傅行之回答,便强自拖着他一道走了。
傅行之想要挣扎,奈何他手中力道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为了避免沉鱼耻笑他,他便只得装作愿意的模样,假笑着跟随卫铮离开了。
*
至此之后,傅博之便病了。高烧了三日,不知传了多少太医,才勉强稳住他的病情。
淮南王从宫中赶了出来,守在他床边,道:“皇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次博之这样生病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这是怎么了?”
傅灵坐在他身边,脸上虽带着笑意,可眼中也明显有些埋怨之色,道:“哥哥身体一向康健,那次生病也是因着和先太子起了冲突,这才吓着了。今日之事,只怕也是被吓着了,哥哥素来胆小,姑父和姑母却偏要帮着那青楼女娘,他怎会不怕?”
傅婠眉头微蹙,道:“若非他惹出那样的事来,也不会……”
“皇姐!”淮南王打断了她,厉声道:“博之都如此了,皇姐还要指责他吗?不过是个青楼女娘,算得了什么?皇姐如此帮着她,莫不是想悔婚!”
“安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傅婠的语气不觉冷下来,道:“博之这些年胡闹的事还少吗?我若想悔婚,如何会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