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吧。我去看看陆析那边怎么样了。”周岭泉道。
他刚起身走了几步,正遇到陆析从走廊那头拐过来,道,“马上要进产房了。梁倾,南佳说想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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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南佳已经上了无痛,因此状态并不差,但毕竟经历了阵痛,形容疲惫,眼角似有泪痕。
“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傻,还在这儿等。”
“我得见证我干崽子新鲜出炉呢。”梁倾在她床边坐下,将她一缕汗湿过的碎发挂到她耳边。
“我看那些网红生孩子还能拍个vlog。他们怎么做到的。”
姚南佳玩笑抱怨道,顿一顿,细声喃喃:“阿倾,刚刚真的好疼啊。”
她这样一说,梁倾的眼泪比她率先落下。
“诶诶,好啦好啦,你怎么比陆析还哭得厉害。”倒是轮到姚南佳安慰她。
“南佳,你后悔吗?”
“不,阿倾。是我要将她/他带来这个世上的...” 姚南佳的声音无限温柔,“... 也许以后会,如果她/他叛逆得无可救药的时候,或者以后不幸长成一个很糟糕的人的时候。”
“那我和楚楚替你揍他/她。”梁倾笑答。
两人好不容易都收拾了情绪。
姚南佳说:“那边那个袋子里头,有个化妆包,你帮我拿过来。”
梁倾替她拿过来,见她从里头掏出化妆镜和常用的那支口红。
梁倾想起,她人生第一支口红是读书时代姚南佳送的。
江大的新生舞会,彼时她与何楚悦都还是朴素的高中生模样,是姚南佳替她们挑衣服,修眉,化妆,卷发,又一人送给她们一支口红。时隔多年,那支口红梁倾也没舍得丢,陪着她辗转了几个城市。
直到如今,她提前有了一种‘儿女忽成行’的感慨。
“这都啥时候了。”梁倾揶揄她。
“等会儿要跟小朋友见面嘛,总得留个好印象。”
姚南佳被医护人员推出病房,陆析跟着去陪产。
梁倾跟在后边,也走出来。
周岭泉双手插兜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俯身,瞧她红红的眼睛,低声问:“怎么哭了?”
“没忍住。”梁倾掩住眼睛。
“会顺利的。这儿的妇产科是全北城最好的。”周岭泉与她并肩朝产房那边走去。
两人走了十几米,见产房那头的门开了,里头推出一个产床,陪了几名医护并那个身材矮小的妇人。梁倾心里一紧。这大概就是刚刚那个大出血的产妇。
为了让道,她走在周岭泉前头些,与产床擦肩而过时垂眸一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周岭泉没料到她会停下,急顿住脚步,轻轻扶了扶她肩,低头问:“怎么了?”
梁倾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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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外双方父母已在等待。周陆两家是旧识,姚南佳的父母也认得梁倾。各自寒暄一阵。
“南佳说你工作忙。我看是瘦了好多。”姚南佳母亲和蔼道。从前读书时代,他们每每来江城看望姚南佳时也总带她们一块儿出去改善伙食。
“以后周末来叔叔阿姨家坐坐。我记得你爱吃蟹来着。”姚南佳父亲也说,“对了,你舅舅舅妈还好么。”
梁倾连忙答好。左右又拉了些家常。姚南佳父母掩不住的忧心忡忡,也是想借这些聊天来冲淡。
时间一分一秒,艰难地往前挪。梁倾悬停在一种极端的清醒和不清醒间。
此情此景,自然想起林慕茹。
她见过一张林慕茹怀她时的照片,她身型沉重,脸颊浮肿,却站在阳台上分外温柔地微笑。
林家父母早逝,梁坤常年在外忙于生意,几乎是林慕茹一手将她带大。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那时也没有轿车,都是林慕茹半夜蹬自行车带她去医院,守着整夜,到了早晨梁倾的爷爷过来看顾,林慕茹才能去厂里上班。
还有一次,那还是她一二年级的时候,那天放学之后久等林慕茹未到,她便自己凭着记忆走一条小路回了家,发现林慕茹未到,只能坐在楼道台阶上等。直到天全黑了才见林慕茹色仓皇地到家,她本还为自己第一次独立回家而自傲,却被林慕茹粗暴地抓进怀里,往背上打了两巴掌,接着又抱着她痛哭。
梁倾当然是在懂事之后才明白那哭泣的意义。
“姚南佳的家属在哪儿!是个姑娘,六斤七两。”一个小护士先走出来。
两家人一时站起来,喜悦总算取代方才的焦躁气氛,还是姚母先凑到那护士面前,问:“我姑娘情况怎么样。”
“产妇情况不错,生的很快。过会儿就能回病房观察了。”
姚母侧着脸,已是淌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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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南佳被推回病房时已因为疲惫而熟睡。两家父母兼陆析陪着,又有护士要来检查产妇情况,周岭泉也不方便在里头。
梁倾便与他一同退出病房外。
六点刚过,双方父母守了一夜,大概也是累极了。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便打算出去寻个早餐铺子,带些食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