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饿了,你不急着走的话,我点个咖喱饭吃。”
刘艾玲点点头,帮她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早晨和周岭泉闹一阵,到现在刚刚吃上饭,即使面对着刘艾玲也有胃口。
这家店的咖喱饭很好吃。她从前吃过。
她初中毕业时来过一次南城,那几年她与梁坤的关系有所缓和,梁坤邀她南城来玩,她没有推辞。那时梁坤正是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派了个秘书陪着她吃喝玩乐了几天。
梁倾以为会见到刘艾玲和她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她也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梁坤的新家庭。那时的她似乎认为,这是重新得到父爱的唯一途径。
而梁坤只将她安排在了当时南城最好的酒店,并未提过他南城的家庭。
望县不繁华,唯一的商场还是九十年代建成的服装批发城。
彼时这座商场在南城刚刚建成,这家店是日本来的,那时还需要排队,回望县前的一晚,梁坤带她来吃,两人排了好一会儿队,期间梁坤又接了无数电话,但并没有提前离开。
大概因为咖喱饭对那时的她来说是新鲜物事吧,所以这个味道才记了这么久。
第2章 洒金
她吃了大半,并不再说什么,但这种沉默对刘艾玲是种折磨,她离席出去打电话,大概是与马志远或是刘艾宏做沟通。
梁倾按捺着,梁行舟没跟着出去,坐在那儿顾盼不安,那杯可可大概早就见底了,他还是捧起了,咂了咂,才低头说:“我妹妹突然病了。我妈不是要故意膈应你,确实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梁倾去看面前的少年,离梁坤去世那次见面不过小几周,却觉得他脸上一夜之间有了大人的情。
这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人五光十色,坦荡的,干净的,坚定的,飞扬的。
而成年人多是一个样,模棱两可的话语,猜忌迷茫的情。
可这个世界最怪则在于,大部分的成年人都希望少年们活成他们现在的样子。
梁倾想起他站在乐高的店里,那满墙的红橙黄绿照在他朝气蓬勃的脸上。
“什么病。”
“一种眼睛的病,发病率十万分之一,给她赶上了,不治的话会失明。做手术成功率也只有30%,还只有香港的医院有成功先例。做完后要继续治疗,很贵。”
“什么时候的事儿?”
“爸爸去世后不久... 她前阵子就一直发烧,当时也没人有空顾着她。发现得晚了。”
梁行舟言语间愧疚极了。
“所以,姐姐,你能不能...如果你不那么急着用钱... ”
刘艾玲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绝不会将梁可儿的事情搬到梁倾面前说。
这两年为了刘家的公司,刘艾玲和梁坤两人名下的房产商铺都已经做了银行抵押贷款,在手头流转的现金本就不多,梁坤病倒后更是花钱如流水。如今梁坤去世,厂子不见起色,梁可儿却又突然病倒了。
刘艾玲已找了好几个梁坤平素的生意伙伴借钱。但人情冷暖暂且不论,他们绝不看好刘家厂子日后发展,自然不愿借。
梁可儿在港城的住院费一天上千,用的药都是进口的,梁行舟想,也许梁倾愿意让一让步,也许她不那么急着用钱呢。
为了梁可儿的眼睛,他低头开这个口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舟。今天你不该来的。”
梁倾没抬头,还在对付那盆咖喱饭,但语气温柔。
她心里残忍冷静地想,这样一来,刘家根本耗不起上法院这一茬,且又急着卖房子给梁可儿治眼睛。
主动权反而到了她手上。
她非常诚实地承认,她对梁可儿的眼疾没有一丝一毫的共情。
她们在医院里骂她冷血,可能是对的。
她只是有些怜悯梁行舟,他叫过她一声姐姐,也把她想得太善良。
终点近在眼前。等遗产的事儿了结,与刘家和这一双弟妹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
她来南城的第一天就知道与刘家反目几乎是种必然。
无论如何不该在此时心有戚戚。
梁行舟听了,心里无望,已经猜到了答案,一时看着梁倾说不出话来。好像窥见了一点成人世界的底色,不知作何评价。
“美国还去吗?”梁倾如常问。
梁行舟摇摇头。
“在国内高考么?”
梁行舟点点头。
“想考哪儿。”
“想去北城。”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