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没想到弗雷会冷不防地给出提示。他讶异的看了弗雷一眼,对方没有与他对望,而是把目光投向出口。
「我先带你回主人的房间,还得把东西收拾一下。」
「啊,如果你是说药箱,我出来之前收好了。」
「是吗?」弗雷失笑,「看来你逃得没我想像中急。」
「……是收完后才想到门没锁的。」伊凡小声辩驳,为了怕在同个话题中多说多错,他转而问:「你刚刚怎么突然消失了?」
「主人召唤我去跑个腿。」弗雷答得稀松平常。
「这种突然被叫走的情况很常见吗?万一你原本的事情做到一半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做主人当下交代的事。」
怎么这样啊……伊凡抿抿嘴,低声抱怨:「明明可以沟通的,用传心先问一下不好吗?」
「传心?对呢,似乎有这样的用法。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你即便讨厌使徒制度,还是研究了不少?」弗雷再度露出笑容,「而且,听你刚刚的语气,像是你常用传心一样……」
伊凡从头到脚的经瞬间紧绷,他忽然发觉弗雷虽然对主人的命令都是无条件顺从,但他的性格并非愚忠,反倒精明得可怕。
「但你的样子也不像有使徒,否则怎么会独自在这儿受苦?」
弗雷在伊凡的心悬到嗓子眼时自己给他找了个台阶,这时急于附和反而更加可疑,但总也不能反对……这时,伊凡忽然想到他米拉姊教过的一个大招:当你怎么回应都不适合时,就来个笑而不语。要笑得自然,还要扑朔迷离,让对方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听不懂、不知道,还是纯粹不想讲?
伊凡很有天分,他的眼本就特别清澈,就算笑得有点傻也透着一丝灵气,混淆效果逼近一百分。
也不知是大招奏效还是对方刻意不想为难,弗雷没再追究,危机就这么过了。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不用传心吗?」
回到卢卡斯的房间后,弗雷忽然问。
伊凡不敢再说太多话,只是摇了两下头。
「是心理因素。无论它是否实用,契约主和使徒都不喜欢。」弗雷说:「传心是沟通念想的方式,虽然内容可以控制,但用心意相通的方式彼此交流,依然让两边都感到不舒服。」
「使徒契约大多是利益交换或压迫性质,因为这种方式缔约的两方通常不想跟彼此交心。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伊凡先是摇头又再点头,一片混乱让弗雷再度失笑,「你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理性上明白,感性上不想明白。」伊凡满面纠结。
这么说来,他最初使用传心的目的就是想表达感谢,后来尼可拉斯则常常传心关切他,本就是用心交流,用起来当然自在……没想到很多契约主跟使徒是忌讳这项功能的。
伊凡还在观念衝击中无法自拔,卢卡斯就开门走了进来。
「还在里面啊?真乖。」卢卡斯笑盈盈,「刚刚我召唤完使徒才想到门锁的事。」
伊凡偷偷瞥了弗雷一眼,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打算把他供出去。
「来,这个给你。」卢卡斯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管,里头是满满的赤色气体,被房里的灯光一照,还闪着点点金光,「把这管气吸了。」
「这是什么?」伊凡晃了晃玻璃管。
「毒气。」
「……」这个卢卡斯真的很变态。
卢卡斯等待了一下,见伊凡始终反应冷淡,只好略带遗憾的说:「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吸血鬼的血气,对人族来说是有毒的,不过这个量毒不死你。」
「你现在是要餵我吃毒,然后固定给我舒缓毒性的解药,让我离不开你而且无法背叛你吗?」虽然还没被用过,但伊凡对这种邪恶的手段很有概念。
「随你怎么想。不过,这东西没有解药,你也不需要解药。」卢卡斯微笑伸出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来,吸吧。」
伊凡一扬眉毛,把玻璃管打开,口鼻并用把血气吸光。
吸血鬼的毒呢,开玩笑!回去问他米拉姊配解药就好了。
其他毒他还没把握,但德古拉可是吸血鬼家族。妥妥的,来多少吸多少,他才不怕。
「觉得怎么样?」卢卡斯继续他的恶趣味。
「咳、腥……」伊凡哑着嗓子如实回答。
「血族的玩意儿嘛,确实有点。」卢卡斯这才把目光从伊凡身上挪开,转向弗雷道:「帮我拿杯水进来……」
迎向卢卡斯的并非弗雷的回应,而是一根以魔力组成的漆黑的三叉戟。
锐利的尖口以极速刺向卢卡斯的脑门,两者原先只有不到三步的差距,这击必然得手。
然而,卢卡斯丝毫没有闪躲,而是唇噙微笑,正面接下攻击。
两相撞击,发出的竟是类似金属接触的清亮声响。
「时机点抓得不错,可惜速度不够。你出招的时间够我做局部硬化了。」卢卡斯笑着握上三叉戟,将它从弗雷手上夺了过来,「接下来换我了。」
卢卡斯啟唇唸了一段咒语,这咒语伊凡先前曾经看过,是契约主用来惩罚使徒的恶咒……
弗雷眉头一蹙,呕出一口鲜血。
「喂……!」伊凡惊呼一声,愤慨的看向卢卡斯。
「我可没欺负他,是他先动手的。」卢卡斯的话音很轻,甚至能在他的语调中发觉一丝愉悦的心情,「我去倒水。正好我也渴了。」
卢卡斯步履轻快的晃出房间,这次乾脆连门都没锁。伊凡暂时没再顾及卢卡斯的诡异行径,赶紧到弗雷身边扶他坐下,此时三叉戟已经消失,他背上的使徒咒印因受到驱动而亮着金光。
「弗雷,你……」
「正如你刚刚看到的。我憎恨我的主人,恨不得立刻杀掉他。」弗雷抹去嘴角的血液,他的眼里尽是刺骨寒光,唇角却是淡得几乎隐去的自嘲笑意,「而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