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收:“先生的剑在我家丢的,按理来说我应当赔给你。再说了,你离家到边关,身上没有银钱,我也不好白学。”
那袋银子躺在他手心,明明没有多少,裴长渊却感觉有千斤重, 压得他承受不住。
最终,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多谢。”
“谢什么,抛开师徒这一层身份,我们也算是朋友。朋友有难, 自然要帮。”沈琢说着有些得意的敲了敲木匣道, “再说,你如今恐怕还没我有钱呢。”
“……”裴长渊默默掀开了木匣,将银子放了回去。
“诶,怎么不要?”
“我知道剑在哪。”
沈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算在当铺,你也得有钱才能赎回来吧?”
裴长渊大手盖住木匣,沈琢开匣无果, 无奈道:“好吧好吧, 你若是缺钱了, 可以从里头拿。”
见他点头, 沈琢才肯作罢。他到院子里将被打翻的东西扶起来,又帮着郭阮整理屋里的狼藉。此间郭阮一言不发,似乎对这事不愿多提。沈琢也不多问,阮姨这么做总有她的顾虑。
况且他基本也能猜到是哪一拨人——不是徐府,就是张大娘。前者因为徐二少爷的事对他不满,后者因为阿烟对他怀恨在心。
不过徐府不像是会暗地里给人使绊子,而且这件事到最后,只丢了裴长渊的剑。所以到底是谁,他还说不准。
沈琢一连在家里待了好几天,确定那些人不会再来了之后,才放下心来。他又想起了长渊剑,本想问一问裴长渊,但自从那日之后,或许是府衙事忙,裴长渊再没回来过。
开春天气渐暖,积雪消散,小河破冰,草地染了一片新绿,枯枝发芽,一切都盎然生机。郦水河里,三三两两的村民捞起裤腿,拿着渔网捞鱼
“王哥!李大哥!”
“诶!小沈来了。”王香德提着一条约莫手臂粗的鱼上了岸,扔进木桶内:“今年的鱼比去年肥,而且还活蹦乱跳的,赶紧下去捞。”
“好嘞,谢谢王哥。”
那河水尚有些凉,第一脚踏进去时,冷得他鸡皮疙瘩狂冒。大小不一的石子磨着脚底,又硌又痒。
李修见状不禁笑了出来:“你得多下水,习惯就好了。”
河水化开,藏在底下的游鱼感受春的暖意,摆着尾巴窜来窜去。沈琢看准鱼影,将网兜一挥,那鱼却滑溜的绕开了。他在原地站着不动,放轻动作,待鱼钻进网捞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捞起,那鱼挺着肚子在网中蹦起来,挣扎着想要逃离。
沈琢脚一动,原本亲在腿边的小鱼立刻散开,钻进水草丛里。脚趾碰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只田螺。
“这个季节还吃不得,一肚子的螺壳 。你等七八月份,去壳爆炒,那才叫香。”李修凑过来看了一眼,又指着岸边道,“对了,沈老弟,那石锅给你弄好了,还有石板,你等会记得带走啊!”
“行,谢谢李大哥。”
沈琢又磨蹭了片刻,方才提着桶和石锅离开。走了一刻钟,便到祠堂边上,他敲响那扇熟悉的门。
“进来。”
院里的老人嘬着茶,听见门口的动静瞟了一眼:“沈娃子来了?”
“老爷子挺悠闲啊。”
曾公半月前就从若水寺回了家,一个人待着无聊,这些天每日午时就叫沈琢过来陪着吃饭。
“那我还能做什么..…就养养鸡鸭,喝喝茶,也没人陪我这老头子说话。”曾公哼了一声,太阳照得他浑身一暖,舒适地眯起了眼。
“曾家那么多人,随便找个小辈过来,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
“那些个娃子还肯来看我这老头,别开玩笑了。”
沈琢笑笑,他将炉子搭上,放进红炭,再把石锅洗干净放上去,又洗了点豆芽白菜等。那些鸡和鸭已经长了半大,一拥而上,围在沈琢腿边啄着菜渣。
“你这做的什么?阵仗挺大。”
“石锅鱼。”
新鲜的鱼刮骨去鳞,鱼肉成片,加入酱油盐等腌制一刻钟,裹上粉浆滚热油。再将姜蒜连同辣椒炒香后,放进石锅,加入素菜,辅以麻椒和红辣子,倒入鱼骨汤,熬上片刻。那鱼香浓稠,惹得曾公都不禁坐了起来。
“挺好,挺好。”曾公笑眯眯道,“每日能吃上你这口吃的,我也就死而无憾喽。”
沈琢闻言立刻“呸”了两声:“瞎说什么?”
“你这孩子忌讳这么多干啥,总有这一天的。我可百多岁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沈琢听完有些不舒服,他皱着眉道:“你要再这么说,今日就别吃了。”
“行行行,不说了…怎么还小脾气上来了…”
“什么小脾气?”余四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闻了一鼻子,“呦,做大菜呢!怎么不叫我?”
“你这不是来了?”
“那还不是您馋嘴了?”
“四娘。”沈琢叫了一声,又将鱼头拿去厨房开火。
余四娘秀眉微挑,小声问曾公:“您怎么惹他了?”
“我就说了那么一句。”曾公含糊道,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余四娘的手边,“小余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您惦记了好久的豌豆黄。”余四娘放在一旁,拍掉那只伸过来的爪,“您别偷吃,等等小沈。”
沈琢正在厨房剁着鱼头,将调好的剁椒铺到鱼头面上,用旺火烧开水后放进蒸锅内,等外头的石锅鱼煮好后,这剁椒鱼头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