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没什么危及性命的事,再平淡的日子她都能过得十分开心。
魏珩瞥了一眼她那走路不自在的脚,思量片刻,还是温声道,“你现在有了银子,可以买新的衣裳和鞋袜,没必要总委屈着自己。”
“把自己打扮得好一些,”他用手掌推直了她的脊背,轻轻一笑,语气不容置喙,“抬起头来,做个骄傲的姑娘。你又没哪里不如人。”
突然被人这么一夸奖和鼓励,沈青棠心里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就好像飘在了云上,力量充足得马上能驾云飞个十万八千里。
“你这两天怎么老说些戳人心窝的话啊,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抿嘴笑着。
在遇到魏珩之前,她一直都像河边一棵普通的小草活着,纵有风吹雨打,也只是闷头迎受,从没有想过别的。
可遇到了魏珩之后,她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可以像花儿一样,自信大胆地昂起头来,乐心向阳,没什么可羞羞掩掩的。
从来没有人教她这样想过。
“魏……”沈青棠心续翻涌,正下意识想谢他一句,可发觉自己还没想好他的名字,便又马上改了口,“有你真好。”
原先因为不想穷酸地嫁到婆家去受气,加之他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又都有君子之风,她便抱着侥幸的态度捡回了他,想着慢慢培养感情,有个人陪她捱过每个清冷的日子也是好的。
没想到,她的真心,当真换来了真心,这比在山中捡到了花异草还要运气好。
沈青棠含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是高兴出来的。
魏珩只同她短暂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似躲闪一般,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
见她走路仍有些一拐一拐的,他思量了一瞬,又出声叫住了她,“别走了。”
“嗯?”沈青棠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然后便见少年背对着她,默然单膝蹲下了身,淡声道:“上来吧。”
“……啊?”沈青棠有些意外,准确来说是有些受宠若惊,不禁失笑道,“你……要背我啊?”
魏珩侧头看了眼她那满是泥泞的脏鞋,轻笑着看向她,“泥水干了会发硬,你想硌着脚走路?这里离家可不近。”
沈青棠没想到他会考虑得这么仔细,还有些不自在,“可是,你那个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吧?”
“哎呀好啦,”她忙不迭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他起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快起来我们回家吧,走走就到了,又没那么娇气。”
可少年的背影却稳如泰山,一点都没有要动的意思,还转过头看向她,有些不容拒绝地弯起了嘴角,“我蹲着很累。”
沈青棠面上一红,心如擂鼓,这下是真没什么话可以拒绝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无措地四处看了看,攥紧裙角,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试探着靠向了他,“那、那我真的过来啦?”
她小心地环上了他的脖颈,“我真的……”
“把这个拿着。”魏珩把手中用布条缠裹好的木拐递给她,打断了她絮絮叨叨的话,“可能有点重,你小心拿好,要是弄掉了……”
他轻笑了一声,后面要威吓她的玩笑话没再说了。
“好,给我拿吧,一定……”沈青棠刚勉强抓好木拐,魏珩便稳当地站起了身,骤然的失重感吓得她赶紧抱好了他的脖颈。
再回过时,身边的景色已在向后面缓缓移动了。
少年走得很平稳,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摇摇晃晃。
“你背着我会觉得重么?”沈青棠有些不太放心地问,可嘴角幸福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消失过。
魏珩目视前方,不假思索地回她,“尚可,还是要多吃一点。”
沈青棠笑得更深了,随口一问,“你以前背过别人么?”
魏珩顿了顿,乍一思索,还有些好笑地牵了下嘴角,“姑娘是在下背的第一个女子。”
沈青棠哑然了,没想到竟独占了这么一份殊荣,好半晌才忍住要绽开的笑意,埋下头,含蓄应了一声,“……哦。”
“说起来,你怎么老是对我这么生分啊,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在下的,我还挺想听你叫叫我名字的。”
见魏珩静默着,没有回答她,沈青棠也知道他们读书人面子薄,便又兀自圆起了场,“不过我也没想好你的名字,让你先叫,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合适啊。”
她鼓起腮,乖乖伏在他肩上,有些苦恼地轻叹了口气,“哎,可你这名字实在太难取了,我想了好些个,愣是没有一个可以脱颖而出的。”
“取名也得要有意义啊,像我,我娘说,我出生时,家门口有棵合欢树开得特别旺,就给我取了青棠这个名字。”
她有些细究地蹙了下眉头,“那我总不能用你焕然新生时,喝过的草药做名字吧?魏白附?魏桑根?都很怪呀。”
听着她这崎岖的心路历程,和一串稀古怪的名字,魏珩失笑了一声,微微启唇,斟酌了片刻,忽然道:
“其实……在下还有个不为人所知的表字,姑娘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叫这个。”
“什么,你还有表字?”沈青棠惊了,一副像被人忽悠去找东西,最后对方告诉她,东西其实在他手里的错愕模样。
“哎,你有表字你怎么不早说呀?”沈青棠气笑了,用手肘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为了琢磨你这名字,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只怕还少吃了两碗饭呢。”
魏珩浅浅勾了下唇角,起初不说,自然是因为,原本什么也没打算告诉她。
不过,少吃了两碗饭这件事,他保留意见。
“哎,快说快说,是什么表字啊?”沈青棠满怀期待地趴在他肩上,一脸欢喜。
魏珩轻舒了口气,道:“子钰。”
沈青棠听得眸光怔住了,一瞬没了动作。
魏珩:“有匪君子,器如铭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