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生戾,似癫似狂,“我流思能得今日荣耀,全是自己一手拼来。上天薄待于我,我便要厚待自己,想要的,一个个尽入囊中,荣耀,权利,至高无上的尊位,全是我处心积虑步步经营得来。”
她瞪向抱着雪笺胥的天帝,满目鄙夷,“哪像你,为解这女人身上蛊咒,失掉龙髓,你不稀罕天族的无上权利,莫怪我夺来。只有我才配这天帝宝座,你根本不配。”
天帝怒吼:“本尊不配,难道你这个恶毒至极自私至极的人便配。本尊或许不配帝尊之位,但你连做人都不配。”
思筠握着手中万象桐花枝,鄙夷道:“若要说恶毒,自私,天后若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其实当年你以痛失龙子引发心症为借口,躲去无垢境,是为了护住你最后一滴心头血。”
云汲接话头,“鹤焉仙尊早便算到天后不会牺牲凤凰心头血,后来赫连断强出界门,那张众仙合力织就,欲将魔阴王朝界门再困束五百年的缚魔天网,便成废网一张,天后得知此消息,才敢出无垢境。因缚魔天网若显效,需得天后的凤凰心头血,你先前为了灭古傩国,已失六滴心头血,体内唯剩一滴血,断不会施舍。那个逼出赫连断,废掉缚魔天网的水仙,你表面追责,实则感激吧。”
思筠讥笑,“花亦知你自私到极致,不会为苍生安危舍弃心头血脉,方暗中吩咐水仙著辱书,逼出赫连断。你的自私自利人尽皆知。”
“废话少说,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帝抱着雪笺胥,飞出黑莲,落地后淡淡瞥一眼面色颓丧的天后,“流思体内还剩最后一滴心头血,何不奉献出来,权当赎罪。”
“呸,我自毁元,亦不会让你拿我的心头血去救那个私……”
还未说完,天后心口闪过几道刺目剑光,她垂首,胸膛已被凌厉剑气生生剖开,云汲拭去问心剑剑刃上的几滴鲜血,将天后体内最后一滴凤凰血吸至掌心,献予天帝。
“幸而,我剑法快。”他道。
快,一切都太快了。
快得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代天后便被当众剖了胸膛,取了心头血,死不瞑目。
思筠暗暗打量云汲一眼。
一向温雅端方的大师兄,怎会有如此决绝狠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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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雪拎着一篮少室山灵果,两斤野猪肉,领着短腿肉弹子,迈进花界云上温谷大门。
温禾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啃着甘了了送来的柿子饼。
弹弹兴奋地扑上去,“温姐姐,听说你死了又活了,弹弹特来祭拜你。”
温禾:“……”
随手将手中的半块柿子饼堵上那张小嘴。
草二将一篮果子,二斤野猪肉随意往葡萄架下的白玉石桌一搁,瞪着摇椅上打盹的温禾,“瞧你养出的这把懒骨头,要在少室山被妙自言先生瞧见,不拿七尺金刚戒尺打直你的腰。”
温禾直起身,挑拣着篮子里的果子,“都是我喜欢的,你这个冤家对我挺上心。”
浅雪将温禾连同肉弹子扒拉开,自己躺去摇椅享清福,“那是,最了解你的并非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咱俩当年有多水火不容,我就有多了解你,连你每晚起夜几次,我都派野猪妖打听过。”
温禾剥着一只橙黄橘子,“怪不得有段时间,我去院中如厕,总看见栅栏门口晃悠着野猪。”
浅雪朝桌案上的二斤五花野猪肉努努嘴,“好久不吃你烤的野猪串串了,露两手让我瞧瞧死过一次的人,厨艺有没有变差。”
温禾往葡萄架下支开个红泥小炉,使唤着小弹弹,调着酱料,烤起肉来。
浅雪亦没闲着,见院子里的花姹紫嫣红,择了些顺眼的花瓣煮花茶。
正欺负小柿子精的甘了了,被肉香吸引,寻到水仙这蹭肉吃,不料浅雪肉弹子也在,他奔过去一把举高正搅拌料的弹弹,猛一阵亲,惹得弹子哇哇大叫,“好恶心,走开……”
甘了了当年被冥灵追杀,躲去少室仙府,浅雪见识过对方的食量,她拦住甘了了一直往红泥炉探看的眸光,“没你的,我只拿了两斤肉,我与水仙弹弹吃刚刚好,没你份。”
温禾摇着蒲扇点点头,“没你份。”
甘了了终于放掉被他蹂~躏到掉假牙的弹弹,一撸袖子,“嘿,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欺负一个大男人,有意思么。”
浅雪戳了戳对方的胸,“不姐姐姐姐的叫了,承认自己是男人了。”
甘了了双臂交叠护胸,满脸防备瞪着浅雪,“男女授受不亲,吃两串肉串而已,不至于出卖本爷的色相,哼,不许吃拉到,花界越来越无聊,我去冥界寻夜惊华玩去,最近胳膊痒,我胳膊好像要长出来了,我得去跟夜惊华炫耀炫耀。”
回眸瞅着一直安假牙的弹弹,“肉弹子,带你去冥界骑火麒麟,去不。”
“不。”弹弹握肉拳头,拒绝。
甘了了切了一声,一摇袖子,一道黄光划上霁青澄空,遁入万层轻云。
温禾本抱了两坛子果子酒来,浅雪说想清醒着,于是吃着肉串喝着花茶,弹弹趁两个大人不备,偷饮了两口酒,不一会小脸通红,踉跄着去追一只蝴蝶。
无人陪酒,温禾干脆陪浅雪撸肉串饮花茶。
两人边吃边聊,吃到最后只剩一串烤肉,两人差点又打起来,最后温禾考虑对方是客,让出最后一串烤肉,给她吃。
浅雪端着最后一串卖相极佳的烤肉,有些舍不得吃,她喃喃道:“最后一串了。”
温禾被对方失落的情,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又不是以后没机会吃了,只要你提供猪,我随时解肢,烤给你吃,我调的秘制酱料天下独一份,连祝融长老都赞不绝口。”
浅雪温温吞吞吃掉最后一串烤肉,打个饱嗝,“祸水仙,其实我讨厌你的同时,又羡慕嫉妒你,你活得自由潇洒,无拘无束。天天挨妙自言的骂,天天不长记性。”
“你比我不遑多让,你不也恣意潇洒。”温禾揪着葡萄架上的葡萄吃。
“不一样的。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死,由不得想太多。”浅雪眼皮微垂,长睫遮住眸底的一抹遗憾。
温禾乐了,丢给对方一串新摘的紫皮葡萄,“谁生下来不是为了死,哪怕佛,皆有身归混沌的一日。”
浅雪望着被葡萄酸得蹙眉的温禾,“水仙,你要好好活下去啊,即便丧夫也要好好活着,天下那么多草,莫要吊死在一颗上头。”
“咒我什么呢。”温禾弹了下对方的额心,“不对,你是咒赫连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