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闻得院门处急促的脚步声,云汲转眸,瞧见呆呆滞滞站至一角的温禾。
温禾向前走几步,又加速步子,飞奔至云汲怀中,鼻尖嗅到熟悉的白楠沉香,当即大哭出来,“大师兄。”
殿内空窗后,一身华紫艳袍的郁子幽,望一眼身侧覆了满面寒霜的侧颜,“君上,我答应你将云汲引入魔阴王朝,但君后好似对这个大师兄余情未了,君上可有想过这一幕。”
赫连断不语,只静静望着窗外相拥的两道人影。
云汲抚着怀中人柔软的发丝,“大师兄已晓得,你莫要过分自责悲恸,几位同门之死,与你无关。”
念奴打桌旁起身,亦安慰性地点点头。
温禾抬首问道:“大师兄,你怎会来魔阴王朝,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云汲蹙眉,“相继几个弟子的命灯陨灭,我不得不出面查清原委,好给少室仙府一个交代。”
温禾心下酸痛,垂了羽睫,哽咽着,“是我没用,护不住同门。”
又猛地抬首,“是郁子幽杀了草二竹已裹正还有绵绵,是郁子幽。”
云汲抬手,拿指腹温柔拭去少女眼梢的泪珠,“我已晓得。此事,我定会为惨死的弟子讨回公道。”
温禾这才偏首朝殿内望去,“郁子幽呢。”
嵌墨玉的门扇,倏地自内开启,里头走出两道身影。
前头是一身玄服,满面阴鸷的赫连断;紧随其后,是眉眼勾魂摄魄,唇角始终攒着一缕笑的郁子幽。
之前,这紫莲清冷,乃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嫌少瞧见她面上笑意,如今倒是彻底弃了高冷人设,将各款笑挂至唇边,也不知唇角的肌肉酸不酸。
温禾虚虚晃了赫连断一眼,一步步朝郁子幽走去,抵足距离方停下,“将我的东西还回来。”
郁子幽摆一副茫然色,“我何曾拿了君后物什。”
“花铃。”温禾咬牙道:“花铃还回来。”
郁子幽稍稍偏首,望远处聚涌而来的霾云,她软着嗓音道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这漫天霾云,倒也气势磅礴。”
温禾抬手,啪的一巴掌甩到郁子幽脸颊。
郁子幽蓦地将脸转回,平静的面色,匿着狠戾压抑。
赫连断沉声道:“给她。”
郁子幽不甘劝阻道:“君上,花铃乃月倾花由万花祖魂炼化而成,内息强大,且认主,更可撑出世上最为坚固的结界。君上若还了君后,只怕会给君上带来不便的麻烦。若君上担心君后安慰,可择其它器赠予君后。”
“给她。”赫连断咬牙道。
郁子幽掌心一摊,浮空一串半透明花铃铛。
温禾将花铃重新戴回玉腕,赫连断一把将她拽住,拖着大步往外扯,余光瞥了眼云汲,“大师兄既来了,便留在不言宫多陪紫莲切磋切磋,三日后,浮峰问剑,本君可要亲自去欣赏一番。”
温禾任由赫连断拉扯回归息殿,走前冲云汲望了两眼。
云汲眸底的平静之色,让她的心稍安,许是云汲师兄已有了主意。
天空暗沉得很,殿院中的雪柳树似被蒙雾罩着,周围一丝风没有,常日摇摆拂动的柳枝如僵死一般。
赫连断见蒜苗沉着脸不同他说话,将她一把摁至粗壮柳杆上,“见到师兄了,连戏都不想与我演了是么。”
温禾用力推开对方,朝一侧的小厢房走去。
赫连断眼瞧着那扇关阖的门扇挡去心头身影,他一掌劈至柳杆,咔嚓连声巨响,雪柳一劈为二,万千柳枝向两侧倒下,扑簌簌落地的白,像是降了一整个深冬的雪。
念奴先一步回了屋,正坐在窗下抹泪,见温禾进门,忙起身迎上去。
小花扑棱棱自腕间飘出,它被郁子幽拘在不言宫,听了不少谈话,合盘道出云汲师兄的打算。
原是少室仙府三大长老,发现数位弟子命灯陨灭,云汲挺身而出,力排众意,说服诸位长老涉身魔域,查个究竟。
魔阴王朝大门开启,放云汲入内。
无言宫的郁子幽,毫不隐晦自己罪行,大大方方承认是她亲手杀了数位弟子性命。
郁子幽身负溯水花杖力,又被赫连断护着,云汲与之动手,绝讨不到好处。
郁子幽看在往日同云汲相交一场的份上,打算与人比剑。
魔阴王朝三千浮秃峰,有一峰,可卸去人体内的灵力。
三日后,两人放弃花杖剑,及身负的灵力,各择一柄普通生铁剑比试剑术,生死由命。
若论剑术,少室仙府唯有云汲师兄使得出入化,即便乃普通之剑,亦可发挥效。
当然郁子幽深得三大长老真传,剑术亦不差,但与云汲相比,定有悬殊。
温禾不由得担心,三日后的浮秃峰,郁子幽会使诈。
念奴却安慰道:“我倒觉得郁子幽是诚心比剑,若欲使诈,何必选择可卸去人灵力之地。再说云汲师兄心思一向缜密,若有何不妥之处,定早已察觉,眼下既答应浮峰比剑,定有把握。”
温禾又稍感安慰,念奴说得不无道理。
她握上念奴的手,“你也看到了,我并非这魔阴王朝的女主,我谁也护不住,趁你现下还未招了霉祸,快些离开这,回少室仙府也好,青丘狐族也好,都比这安全。”
念奴摇首,“你和大师兄在这里,我不放心。再说,是几位同门主动去惹郁子幽,才招至杀生之祸,我再不招惹她,离她远远的,她应该不会主动来杀我。”
温禾又劝了几句,劝不动,便任由念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