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幽胸口又攒出一口闷气,隐去眸底阴戾之色,只道:“君后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才如此寻我的茬。君后似乎认为我欲勾引君上,君上何不向君后解释清楚,好让我少受些罪。”
赫连断心情颇悦,“本君解释了,可她不听。她确实心底憋着火,再说你毕竟夺了她花之位,她恼恨你是应该的。本君来是为了告诉你。即便君后真惹你受不住了,你亦得忍着。”
“她若砸,你便看着。她若骂,你便听着。她若打,你便受着。她那个人心地善良,被她折腾折腾,待气性消了便罢了。”
郁子幽听得简直要吐血,唇角挤出一丝尬笑,“她打我便受着?岂不被她打死。”
赫连断颔首,“说的有道理,这么着,她打,你可以躲,但不许还手,伤她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郁子幽眼睁睁瞧着卷发深袍的君王,潇洒转身,一双长腿迈出无言宫殿门。
他一大早来,就是为了同她说这个。
郁子幽袖下玉指蜷起,力道之大,指甲都嵌进肉里。
她从未见过如温禾赫连断这般不要脸的人,简直绿豆配王八,天生一对。
第0章 五曜【0】
窗外一川岚雾,半塘徐风,浓花绿叶叠了千重,如此美景,却平息不了甘了了那颗躁郁之心。
思筠打冥界入口找见他,拐他回了花界,当时他便觉有诈。
果然有诈。
芍药花主的魂识被打散,需花的灵根血,方可修愈,先花月倾早已陨世,花尊这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牺牲点灵根血不算什么,可花界无主,又赶巧时局动荡,碰到郁子幽篡夺花之位,四季花主之首的芍药姑姑病弱体虚,有大去之兆,众花惶恐,剩余三位花主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再加上擅坑蒙拐骗的花尊,用那三催不烂之舌对他一番忽悠,氛围之下,他竟应了花尊,暂代花一职,抗下花界大旗,为花尊花主分忧。
本以为只是暂代,应该不会忙到哪去。谁知三位花主将一摞比他身量还高的《万花典》抬到他案前,要他熟背。
熟记《万花典》乃历届花最基本功课。
里头记载一百三十万余植株花卉名称属性,甘了了颤着袖子,翻开《万花典》扉页,瞧见上头密密麻麻蝇头生僻小子,一个冷嗝,背过气去。
花界怎如此多的花花草草,《万花典》背完,岂不熬成秃瓢。
更可恨的是,熟记这册巨巨巨巨巨他妈厚的花典,还有时限,仅仅一年。
甘了了被三位花主掐住人中,自地上扶起,他抚了抚左臂空空袖管,“我是残疾人,看到了吧。人界的皇帝还不准残疾人当,何况统领八万里云上温谷的花之位,我残废我退位,你们另寻个四肢健全的人吧。”
幽昙不厚道一笑,“无碍无碍,我们花界不拘小节,如您这般身残志坚,堪做花界表率。”
甘了了再打个霉嗝,险些又栽下去。
万花殿设了极坚固的结界,三大花轮播监视,再加上甘了了方失一臂,又舍灵根之血,搞了个气血两亏,灵息散乱,暂时劈不开结界,只得对着《万花典》唉声叹气,再唉声叹气。
他自断一臂,打冥界的浮空庵逃出,原是为了进入一个更折磨人的监狱。
又联想到先前于魔阴王朝月亮窟,被锁吊的那五百年,他纳闷了,他这辈子怎的就跟监狱有缘。
早知如此,他打月亮窟多吊几年,或随在夜惊华身边也好。
好歹夜惊华给他择的那几册诗词书籍并不难,亦无甚生僻字,夜惊华也未曾强迫他一日必须背过几首,哪像花界这坑爹花尊、无良花主,要他一年之内熟记《万花典》,何时记熟了,何时撤掉结界。
甘了了啃着黄澄澄的柿饼子,心里头十分惦念夜惊华。
希望夜惊华早些发现他被拐骗来了花界,再威武霸气地将他掳走。
夜惊华可以说是唯一能救他出花海的冥菩萨。
扣着脚啃第七十七个柿饼子时,一道香风携裹一抹淡淡丁香紫,掠入轩窗。
夜惊华眨眼落至案前。
甘了了瞪大眼睛,手中的柿饼啪叽掉了。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响应的太快了点吧。
丁香发色之人,幽幽眸光黏到对方空空的袖管处,再甘了了还未阖上惊讶的嘴巴前,先一步出声道:“为了逃离我身边,你竟不惜自断一臂。”
甘了了终于阖上嘴巴,激动站起,向前迈两步,握上夜惊华的丁香袍袖,“你来得太快了点。”
甘了了动情地抹了两把泪,口中的赶快带我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被夜惊华一把甩开。
“罢了。”夜惊华扭过头,望着窗外花雾朦胧的幽景,“如此这般,当真无趣。”
言罢,朝殿门行去。
不知为何,甘了了瞧着对方的背影,竟含了几丝落拓心酸,他忍不住朝丁香背影喊:“你……饶了我了。”
夜惊华顿步,徐徐回首,望他一眼,再没说话,只掀了紫袍迈出花门。
那回眸一瞥,看得甘了了心底一哆嗦。
多年前,夜惊华还是华师弟时,对他十分崇拜,言听计从。
那时候的华师弟是个勤劳自律踏实率真的小弟子,也是那个时候,他被一只毁掉肌皮的大妖迷住,于是各种算计华师弟身上的皮,移植给大妖。
最终,大妖治好了身上的烧伤,华师弟身上再寻不见一块好皮。
让人献祭一身肌皮,谈何容易,他动用了折香盏,将华师弟迷得五迷三道,又哄骗小师弟要长久陪他,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腻歪话。